第A07版:法治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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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3月20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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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瞥

河桥,你的古韵,我的乡愁

□俞天立

这里,是一方“清江一曲抱村流”的山水人文秘境。木栈桥,河埠头,青石街,老墙门,旧牌坊,古雅景致时时撩拨游人的情思。淅淅沥沥的小雨,点染冬日的江南画卷,晕开一片水墨色的风景。

妻子是杭州临安人,从小在河桥读书,趁此春节假期,她建议父亲和我去此地赏景访古。一行人驱车从大明山方向下来,顶着绵绵细雨,绕行于盘山小道。一路云雾拦山、梅竹夹道,临近镇子,视野才有些开阔疏朗起来。极目四望,山明水秀,清景无限。

古镇坐落于蒲溪、昌南溪、昌化溪汇合处。明嘉靖年间唐昌县曾设四镇,此镇因“邑水口形胜商务独冠唐昌”一句而有了“唐昌首镇”的美誉。镇子一边是柳溪江,江水清澈而宁静,丝绸缎带一般滑润;一边是蜿蜒曲折的深巷,两旁古宅林立,灯笼招幡迎宾揖客。

初入巷口,但见远处群山青青翠翠,近旁街巷宽宽窄窄。行走于巷子,徽派建筑处处可见,朱门白墙掩映,宛若美人抹了胭脂,白里透了酥嫩的红,又拍了一层浅淡的粉。沿街一家老宅,木门已斑驳经年,上挂两盏六角灯笼,门框上题“震丰”二字,因年代久远虽已字色浅淡,可笔力雄健、气势不凡。这宅子占地五百平方米,曾是清朝同治年间绩溪胡氏旧宅,典型的徽派建筑。传说有位高僧曾化缘至此借宿,不料半夜突发重疾不治而亡。

信步之间,已身处河桥排棚前了。但见门庭洞开、黑匾高悬,颇有些武侠片中帮派总舵的感觉。门柱上书一幅对联:“撑船不穿裤,背脊磨肩骨;上岸三日富,四十讨老婆”。这排棚可是大有来头,是旧时河桥有名的河漕水运组织之所在。据说鼎盛时这里掌管着300艘船、300条排,送货帮工,无往不利。排棚成员大多来自浙江青田、温州,世代以水运漕帮、撑船走篙为生,久之便结成帮会,议事派工。漕运自古得贸易之利,容易纠集成派,当年上海滩风起云涌的青帮也是有着漕运背景的,甚至有了左右清末革命战局的能力。如今,走进这排棚议事厅,却见一片清寂,不复昔年荣光。可隔着历史烟云,仿佛仍能依稀听见船东的啸聚之声和船工的高亢号子,宛若天音。船行东西、货通南北,船帮已然退出江湖,完成了它的历史担当。

紧邻着教堂,是一条狭长拐弄。由此通出,便是含烟笼翠的柳溪江了——当地人更习惯唤之为河。父亲指着河上的一座长长木桥打趣道,不走走这座桥,等于没到过河桥。河桥古镇,自然河与桥才是它的眉眼。桥,因河而生;河,因桥而衢。如果说,那河是河桥的血脉,那桥便是河桥的骨骼了。

从桥对岸远眺,古镇更有一番别样景致——譬如美人的侧颜,绾上碧澄河水这一绺秀发,较之正面更加明艳动人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算是美男子宋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难挡这“东墙之女”的柔情。河流悠悠东去,像是一袭明时罗衫清时旗袍,韵致而婉约,翩然淡入远山;又像是神农氏遗落的一根弯弯的扁担,承载着河桥人的世代梦想。远处传来水车吱吱呀呀的转动声,向我们讲述着农耕文化和漕运文化的兴替。听人介绍,这里原是杨家埠头,是连接杭州府和新安江的重要航道,也是浙西最大的药材集散地。当年,“江南药王”胡雪岩的船队也是打此过埠,其阵势可想而知。如今一切繁华落尽,只留下这一江苍茫之水,接天摩云。

来到河滩上,父亲孩童似地弯身涉水“淘”起了溪石。他捡了几块溪石,拿给我和妻子看,说这块中间有个白圈像是山中冷月、那块状若心形寓意永结同心。在我看来,那不过是几块寻常无殊的溪石,实在算不得奇石,但父亲却灵感崩溅,从中品出了诗意。也许,这秀美山川带给人的好心情,需要来一场抒发和寄托,于是,那些千万年来被河流塑形的溪石便成了父亲的宠物。

天色向晚,从民居廊庑的一扇圆窗眺望,高大的古树像是沉思不语的仙骨道人,河是他的长髯,山是他的肩背,活脱脱一幅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呢!世上的古镇千千万,我曾去过的就不下几十个,然而不少却成了穿着古装卖萌等待打赏的网红,早已不复昔年古朴纯真的风貌。难能可贵的是,河桥古镇拥有如此之众的历史遗迹,并且依然保持着它见肉见骨的古风古貌。她古老却不颓然,有种烟火气,农家采茶女那样质朴的感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罗兰·巴特说,风景不仅是可访的,还必须是可居的。就是说风景要让人产生精神和文化上的认同感,使人能够在那里住下去,有种家园的感觉。这些休闲的轻产业是自然山水能够承载的,这种淳朴的生活是扎根在乡土文化里的,纵然是千百年以后,想必他们的子孙依然活在悠然的岁月中。他们是有福之人。

斗转星移,岁月变换,苍老了一代又一代。而河桥百姓对和静闲适生活的向往,依然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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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法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