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炽

一、基本案情

2016年2月间，刘某某委托马某某，由马某某纠集李某某等四人欲至上海市金山区某寺内实施偷鱼，并承诺事后高价予以收购。后刘某某向马某某等人明确了盗窃地点及所要窃取的鱼类品种、特征及相应报酬。

2016年2月下旬，马某某率人从山东省赶赴本市。同月25日，马某某等人驾车前往某寺进行踩点。28日凌晨，马某某等人携带氧气瓶、捞鱼网等作案工具驾车至该寺，共窃得被害人周某某等人存放于该寺庙内的三尾白子黑帝王魟鱼（二雄一雌），合计价值约人民币200万元。事后，马某某等人驾车返回山东省途中，刘某某称事已败露，让马某某等人自行处理赃物，并支付报酬人民币4.2万元，后涉案魟鱼均死亡并被掩埋。

2017年1月至2018年6月间，马某某等人陆续在山东、河北等地被公安机关抓获。

二、评析与思考

本案的争议焦点主要有两处：第一，涉案魟鱼已死亡，区价格认定中心不予出具价格认定结论书，如何认定被盗魟鱼的价值？第二，部分被告人称对涉案魟鱼的价值存在认识错误，如何看待这一辩解？

第一，关于涉案魟鱼的价值认定问题。首先，被盗的白子黑帝王魟鱼是一种较为罕见、珍稀的生物物种，流通领域窄、受众群体小，认定其价值需要有相应专业知识做基础；其次，经询问本案被害人及涉案魟鱼的卖方，均称按照行规，魟鱼买卖不签订书面合同、以现金交易居多，故无法提供相关书证。现只有双方的言词证据证实被盗魟鱼购买时的价格为每尾120万元；第三，本案被盗魟鱼早已死亡，挖掘时只剩部分组织液不便带回，故公安机关仅对挖掘现场做拍照处理。不能再依照实务中认定财物价值惯常依据的实物查验法进行价值认定，区价格认证中心也以涉案魟鱼以灭失为由不予出具价格认定结论书。后公安机关只能聘请上海水产行业协会出具评估报告，该协会经综合考量认定被盗的3尾魟鱼系白子黑帝王魟鱼，具有繁殖价值和符合种鱼的条件，其中雄性白子黑帝王魟鱼约在60-65万人民币一尾，雌性白子黑帝王魟鱼约在80-85万人民币一尾。

在案件办理过程中，辩护律师认为上述评估报告应作为非法证据予以排除，主要理由有三：（1）该协会业务范围中没有“价格认证”业务，不具有鉴定资质；（2）在接受公安机关聘请和鉴定期间该机构的《社会团体法人登记证书》属于过期状态，认为属于非法组织；（3）本案不具备鉴定条件，涉案魟鱼严重腐烂，鉴定依据仅有被害人陈述及照片，没有其他客观证据证实被害人及照片真伪，该结论不能成立。

针对上述辩护意见，检察机关认为：第一，上海水产行业协会没有鉴定资质，其出具的评估报告当然不属于鉴定意见。该报告更多的是水产协会基于其专业经验，从第三方角度提供的专业意见，在本案中仅作为书证使用，未脱离其“提供信息、咨询”的业务范围。

第二，该协会在接受委托和出具评估报告期间正处于换届改选、社团证书新老交接时期，但仍在正常开展业务活动，原社会团体法人登记证书过期并不意味该协会变成非法组织，且在完成换届改选后该协会已经再次进行了社团法人登记。

第三，虽然涉案魟鱼已死亡，但这并不意味着本案没有进行价格认定的基础和条件。被害人提供的多张照片能够清晰反映被盗魟鱼的体态特征，案发现场监控视频也清晰记录了魟鱼被盗时的生命状态，实际参与盗窃的多名犯罪嫌疑人均对被害人提供的魟鱼照片进行了指认，并明确供述了所偷魟鱼的体态、颜色等特征，与被害人所述相符。通过上述文字、照片等材料足以全面、准确反映被盗财物的品质。依据上述证据材料，并结合案发时专业网站、论坛的参考交易价格进行认定，所得结论当然是具有专业性、可信性的。

此外，在审查起诉期间，检察机关经与区价格认证中心进行充分沟通协商，后该中心出具了一份价格调查说明，证实经咨询多位水族行业行家及中国渔业协会魟鱼分会，认为评估报告中所描述的三尾魟鱼的价值基本符合基准日市场行情。后本院即以被盗的3尾白子黑帝王魟鱼共计价值人民币约200万元提起公诉。

第二，关于本案部分被告人是否存在认识错误的问题。

涉案白子黑帝王魟鱼非普通鱼种，价值较高，在获知公诉机关认定被盗的3尾魟鱼共计价值人民币约200万元后，部分被告人对自己的主观认识提出辩解，认为自己在案发当时并不知道所盗魟鱼价值如此之大。

合全案来看，各被告人在到案后均供述称2016年2月商量偷鱼时，从刘某某的手机内看过魟鱼的照片，了解魟鱼的特征，知道要偷的黄底白点的魟鱼非常值钱，且刘某某许诺事成后支付每尾鱼3-5万元的报酬，可见各被告人在参与预谋时即已知晓涉案魟鱼的价值之大，远超一般普通鱼类，主观上应当知晓所窃物品具有昂贵价值，并不存在错误认识，应当以被盗财物的实际价值进行认定。

三、裁判结果

法庭经审理，认为公安机关委托本市专业机构上海市水产行业协会，凭借自身丰富专业经验，以第三方角度对被盗魟鱼作出公正、客观的判断并无不可，同样能起到证明被盗赃物价值的作用，该协会经过详细调查后出具的评价报告合法且具有证明力。同时，金山区价格认证中心出具的价格调查说明，进一步印证了上海市水产行业协会评价报告的科学性、合理性，结合被害人、证人关于购鱼价格的陈述、证言，能形成证据链确认被盗魟鱼的实际价值。对公诉机关认定的涉案魟鱼价值予以确认，采纳了公诉机关指控的全部犯罪事实。

最终，法院判处各被告人有期徒刑5年至11年不等，并处罚金。（作者单位：金山区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