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柒 制图

□口述：清敏  整理：一帆

如今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有农民工的身影，他们是城市发展中默默奉献的无名英雄，但他们的背后常常是在家乡望眼欲穿等待父母归来的留守儿童。

清敏和浩诚夫妇就是千千万万普通打工者中的一员，他们的儿子靖博是个留守儿童。正是因为对儿子有着亏欠心理，清敏夫妇才会不远千里回家乡给他过10岁的生日。

我和丈夫相识于农村

我叫王清敏，和丈夫浩诚住在上海松江区，已经在这定居9年多了。我俩是一对外来务工人员，我在雇主家里做保姆，而他是一家面包房的面点师。

我们的老家在四川农村，有一个儿子名叫靖博，今年正好10岁，在老家由他的爷爷奶奶照顾。

我俩在孩子一岁不到时就来到上海打工了，唉，没办法，在我们那个小农村，留在那儿实在是没有出路，而带上年幼的孩子去打工更不现实。

我和丈夫浩诚是14年前在老家认识的，当时我在镇上的一家工厂上班，浩诚则在镇上的面包房工作，已经是一位不可或缺的老师傅了。说起来我俩颇有缘分，不但我们两家的村落毗邻，中间只隔着一条小河，而且他所在的面包房恰巧在我们厂对面，透过二楼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见浩诚，他经常在工作之后安静地坐着抽烟。

记得在一次午饭后，我和同事被刚出炉的新鲜面包和蛋糕的香气所诱惑，纷纷涌到面包房柜台前去购买。

女人多的地方八卦也多，同事们说话也没太多顾忌，纷纷把目标瞄准了俊秀又成熟的浩诚，各种各样的搭讪方法一时如八仙过海，纷纷施展：“帅哥，你真的好有型呀！”，“这位帅哥，你家是哪个地方的？说不定我们是同乡呢！”“你每月挣多少钱呀？”更有大胆的直接就毛遂自荐：“你有对象了吗？觉得我怎么样呀”……

姑娘们七嘴八舌，弄得内向老实的浩诚杵在那儿尴尬不已。

不过他看大家这么热情，还是应付着说了一些自己的基本情况，当他谈及自己老家时，我愣住了，而旁边好友小钰指着我在那儿叫嚷着：“这位帅哥的家就在你家隔壁村呀！说不定你俩小时候和其他小伙伴一起光着屁股在河里游过泳哩！”

她的大嗓门惹得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笑着看我，我当时羞得一边用手去堵小钰的嘴，一边小声嘀咕着：“丢死人了，快住嘴！”

面包师傅浩诚对我一见钟情

浩诚看到清纯秀丽的我时，眼睛一亮，呐呐地走到我面前，憋了半天才说了几句：妹子你叫啥名儿呀？你同事买这儿的点心我给她们九五折，而你买……我给你九折！大家听了，又纷纷笑骂调侃他。

因为浩诚对我另眼相看，所以自此以后，凡是同事们要去面包房买点心，都会让我帮忙出面买，后来连厂里领导都知道了，在公开场合开玩笑说：清敏是咱们厂和面包房的外交大使，牺牲她一个，实惠给大家！

当时我觉得特对不住浩诚，因为当时同事们让我代买享受了更低的折扣，面包房少赚了不少钱。

就这样我俩接触多了起来，时间长了，彼此渐渐有了默契。有时候我在厂子的二楼窗户里一个手势，站在面包房里的浩诚立刻就会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我们就这样接触了半年多，由于对对方都很满意，于是确定了恋爱关系，一年后终于成立了小家庭。

婚后我俩在镇上租了一个小房子，但当时我的健康亮起了红灯，经常头疼，整日无精打采的，白天打不起精神，晚上还经常失眠。

浩诚马上带我咨询了镇上医院才得知：这是长期在工厂工作造成的，厂里所使用的胶水对人体的危害很大，长期吸入会导致中枢神经损害，还容易诱发白血病等绝症。

恰巧那段时间我怀孕了，于是他让我辞了职，在家当起了家庭主妇。

十月怀胎后，小靖博呱呱落地了，我俩在喜悦的同时，浩诚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家人的经济重担全部落在了他肩上。

这时又有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浩诚所在的面包房因为生意不好，老板把它给关了。这下我们一家人没了经济来源，只能靠不多的积蓄过日子。

这时我想起自己有一个姑妈在上海定居，于是，我俩决定把靖博托付给爷爷奶奶照顾，我们趁年轻到上海去打工，用自己的勤劳闯出一条路来。

千里归家只为给儿子过生日

今年1月7日恰巧是靖博的10岁生日，过去虽然我俩每年都会挤出时间回老家过春节，但9年来从未给他过一个像样的生日，我俩都觉得对不起他，这已是我们心中的一根刺了。和自己的爸妈一起过生日，这也成了小靖博的愿望。

今年他过10岁生日，恰好是大生日，我俩说什么也要请假回家给他过！

于是，我们分别跟各自的雇主和单位请了假，这样一来，终于圆了我俩为靖博过生日的梦想。为了给靖博一个惊喜，我俩出发前特意没通知家里。出发前，我们花了不少钱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礼物，尤其是给靖博从头到脚置办了新的运动套装和球鞋，至于为他准备的生日大蛋糕，更是浩诚亲手做的。

第二天晚上，我俩小心翼翼拎着大包行李和蛋糕乘上了回乡的火车，经过一路颠簸到达绵阳后，又换乘长途客车，终于风尘仆仆地到了家。抱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我们稍微收拾了一下直奔靖博就读的小学。

到了学校，我们先去拜访了校长，并提出让浩诚利用自己做点心的专长，为学校孩子们免费制作点心，这些点心可以作为午饭后的加餐点心，我可以为他打下手，然后我俩中午利用午休时间在学校为靖博办一个小小的生日会。

校长首先对我俩为学生们义务制作点心的提议表示了感谢，但他说由于乡村小学条件有限，一时半会凑不齐制作点心的相关材料。

那怎么办呢？本来我俩为了弥补这么多年来对靖博的亏欠，打算为他就读的小学尽一份绵薄之力，哪想到做好事无门。

这时我灵机一动，又对校长建议道：“干脆我俩今天为学校义务打扫卫生吧！”

校长看我俩诚心诚意想要为学校做些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说干就干，我俩先到总务处领了笤帚、拖把、抹布和簸箕，然后借清扫操场之机来到靖博所在的四年级一班教室。

我俩在窗户外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了靖博，去年和他相聚还是过春节的时候，前后总共才和他团聚了6天。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当时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他在一起待着，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但那几天就算一分钟也没浪费，相聚的时间也才144个小时，此后又是整整360多天的离别和思念……

希望一家人能早日团圆

教室里，靖博正在认真地听课，他变高变黑了，我俩看着看着眼圈发红、鼻子发酸，就这样痴痴地看了半天，哪怕看到地老天荒也看不够！

窗户上目不转睛的两张脸终于引起了教室里学生的注意，他们交头接耳指着我俩，互相好奇地询问着。

靖博随意朝我们的方向看了看，一下子就呆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好像觉得自己眼花了，再睁开眼睛后，神态变得激动起来，险些雀跃地大声喊出爸爸妈妈来，还好他醒悟到这是在课堂上，只能冲着我们无声地笑。

学生们的异常让上课的老师也注意到了我俩，于是走出教室询问，经过我俩的解释，他明白了我俩是靖博的父母，特意从遥远的上海来看儿子，于是很通情达理地让靖博出教室来和我俩相聚二十分钟。

中午我们一家三口在校方特意借给我们的会议室里吃了午饭，然后我们为靖博举办了小小的生日会。

浩诚拿出了自己亲手做的生日蛋糕，我们又邀请靖博在学校里的几位好朋友来参加。这个小小的生日会虽然办得很简单，但一家人其乐融融，舒心轻松的笑容印在我们的脸上，久久不散。

除了给儿子过生日，那天我们在学校也足足打扫了大半天，扫操场、擦玻璃、打扫走廊和厕所……虽然很疲惫，但也特别高兴，因为跟儿子处于同一个校园，我们觉得很安心。

到了放学时间，我俩随儿子有说有笑地回了家里。随后的20多天里，家里笑声不断，热闹温馨的氛围使我们每个人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说实在话，在上海打工的这9年时间里，我俩不但亏欠儿子，也亏欠家里双方的老人，正好借此机会，抓紧时间多陪陪日渐年老的他们。

春节过后，我俩又回到了上海，现在我们夫妻俩最大的心愿就是：趁年轻时多攒点钱，作为以后给靖博在上海买房的首付款。

我们希望靖博在老家能好好学习，将来考到上海读大学，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在上海相聚了。

手记>>>

“生如野草，不屈不挠”

最近有一部王宝强执导的电影《八角笼中》口碑和票房双丰收，影片里的小主人公们都是农村的留守儿童和孤儿，他们平时因为缺乏长辈关爱，无所事事，甚至违法犯罪。

影片取材于“格斗孤儿”这一真实事件，格斗孤儿来源于2017年媒体报道的一段视频，两个失去双亲的四川凉山孩子被成都一家格斗俱乐部收养，平时练习综合格斗，偶尔参加商业演出。视频一出，立即引起了各方的关注，公安机关针对俱乐部收养孤儿的合法性、参加商演的情况做了调查。在公安机关和当地教育部门的共同努力下，这些孩子被要求回家接受相应的义务教育。

而《八角笼中》则讲述了主人公带领一群无人照料的孩子突出命运重围，探寻人生出路的故事，传达了“生如野草，不屈不挠”的精神。

据有关部门统计，截至2018年8月底，全国共有农村留守儿童697万人。那留守儿童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由于我国不同区域的经济发展很不平衡，在市场经济迅猛发展的推动下，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外出务工，因入学政策、户籍制度等原因，无法将子女带在身边，由此引发留守儿童问题。

靖博也是个留守儿童，每年只能在过年时见到父母一次。而他的父母在城里打工挣钱、养活一家老小，不得不和儿子分隔两地。出于补偿心理，今年年初他们不远千里回到家乡，为儿子的学校义务打扫，更是为了给靖博过一个特别的10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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