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顶盒预装软件能看境外节目？　做无罪辩护最终获“不起诉”

　　□  北京大成（深圳）律师事务所  徐秦

　　一些生产销售电视机顶盒的商家为了招揽客户，将可以收看境外影视节目作为“卖点”，殊不知生产销售这样的机顶盒已经涉嫌犯罪。

　　我的当事人老唐在深圳开设公司生产机顶盒，而“中间商”安装了此类软件对外出售牟利，导致老唐也被以涉嫌“非法经营罪”追究刑责。

　　生产机顶盒涉嫌非法经营

　　深圳市有着全球闻名的电子产品市场，聚集了大量电子产品供应商和买家，也是电子产品研发、生产和销售的重镇。

　　老唐早些年就是从老家慕名来到深圳闯荡，从事电视机顶盒的组装和销售生意。从最初给别人打工，到慢慢摸到生意的门道，自己也成了组装销售商，有了自己的公司。

　　靠着“薄利多销”的经营模式和长期积累的口碑，老唐公司的经营状况持续向好。

　　然而，2024年4月，外地公安机关派人将老唐从办公室带走，以涉嫌“非法经营罪”对他立案调查。

　　装非法软件收看境外节目

　　老唐只是生产销售电视机顶盒，怎么会涉嫌非法经营罪呢？原来，网上有商家销售预装了直播软件的机顶盒，可以收看境外的影视频道，而这些机顶盒就是从老唐处进的货。

　　尽管老唐辩称这些软件的安装和自己没有关系，但公安机关仍旧对他采取了强制措施。

　　在公安机关将案件移送至检察院后，老唐的家属找到了我，希望我替他辩护。

　　第一次见到老唐时，他对自己会涉嫌犯罪感到十分不解。

　　老唐问我：“徐律师，我只是个卖机顶盒的，做这行已经很多年了，怎么现在忽然就犯罪了？而且网上有很多卖这类机顶盒的人，怎么我就成了‘犯罪分子’？”

　　经过对老唐的询问和查阅案卷，公安机关初步掌握的事实是：老唐向小刘出售预装“小C应用市场”的机顶盒，而“小C应用市场”里有可以用来观看境外影视节目的软件。

　　小刘通过直播店铺销售附带境外影视收看功能的设备，涉案金额超过400万元。

　　公安机关认定老唐是小刘的共犯，两人都构成非法经营罪，将该案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遇“完美口供”辩护难度很大

　　通过初步了解的案情，我认为本案中有一个十分关键的事实需要厘清，那就是用来收看境外影视节目的软件是谁装的？

　　尽管如今刑事案件早就不再强调“口供为王”，但在很多案件中，相互印证度极高的口供仍被认为是一般情形下的“完美口供”，而“完美口供”会让案件辩护的难度陡增。

　　本案中，我们就需要面对这样的“完美口供”。

　　在公安机关对老唐的讯问笔录中，老唐承认为了让小刘从他这里多进货，他向小刘提供了用来观看境外影视节目的下载文件，并且向小刘介绍了技术员小王。

　　同时，老唐表示自己明确知道小刘要在机顶盒里安装该软件，并在国内销售。

　　上述情形在小刘及公司另外一位员工的笔录中也得到了印证。

　　如果上述情况确为事实，老唐和小刘无疑属于共同犯罪。

　　但是，我向老唐核实上述情况时，他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和小刘共同实施犯罪的意图，但因为时间过了很久，他已不记得当时跟小刘是怎么说的了。

　　有惊喜发现找到聊天记录

　　根据常理，老唐和小刘是不是共同犯罪，二人沟通聊天的记录是一项重要的证据。但也许是因为已有讯问笔录，公安机关并未调取两人的聊天记录，而两人的手机都被公安机关扣押了。

　　好在老唐和小刘就机顶盒业务进行沟通的许多记录保存在一部旧手机里，而这部手机并未遭到扣押。

　　于是，我逐字逐句分析了二人近两年的聊天记录，并且有了惊喜的发现。

　　比如，2022年11月13日，小刘问：“老板，能看港澳台的影视节目吗？”

　　老唐回复：“不允许收看境外节目，不能预装这些软件。”

　　此后，老唐又多次告知小刘，内地禁止销售装有直播软件的机顶盒。

　　这些内容足以证实老唐一直在劝阻小刘为机顶盒预装用来观看境外影视节目的软件，公安机关指控老唐和小刘为共犯的逻辑并不成立。彼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整理并提交这些证据！

　　做无罪辩护最终重获自由

　　除了两人之间联系沟通的直接证据之外，我还从另外两个方面进一步论证了老唐和小刘不构成共犯。

　　首先是利益分配的不合理性：老唐出售机顶盒给小刘，每台仅赚80到120元，总获利11万元。

　　而小刘通过内置用来观看境外影视节目的软件，每台对外出售的利润超千元，违法所得高达277万元。

　　其次，我申请调取“小C应用市场”操作的IP地址，也排除了由老唐下载和预装软件的可能。

　　第一次跟检察官交换意见时，检察官很热情，这种热情一方面来自于对律师的尊重，另一方面可能来自于对案件的“胸有成竹”。

　　因为从警方之前提供给检察机关的证据，尤其是老唐的讯问笔录来看，检察官可能认为本案基本没有可以辩护的空间。

　　因此，检察官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案子，我们最近会讨论是在五年以上量刑，还是在五年以下量刑，主要涉及认定老唐和小刘都是主犯，还是认定老唐是从犯的问题……”

　　而我则回复检察官：“谢谢你的接待和对案件的严谨态度，不过我可能有不同的观点，因为我有一些关键的客观证据需要提交。基于这些证据，我认为老唐应该是无罪的。”

　　正在低头记录的检察官听我这么一说，猛地抬了一下头，似乎很有兴趣。

　　于是，我把整理好的证据材料一并交到他手上，并在他翻看时就开始阐述我方的意见，同时告知对应的证据，力图抓紧时间让检察官了解我们的态度。

　　经过一番沟通，检察官表示需要回去仔细查看这些新证据，并做进一步的核实。

　　这次沟通之后没过多久，我得到老唐的案子被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的消息，我隐约感觉到案子看到了希望。

　　当时我认为，只要公安机关在这次退侦中没有调取到新的实质性证据，这个案件很可能就会迎来转机。

　　果然，在这次退侦过程中，公安机关只是对老唐又进行了一份讯问并制作了笔录，笔录内容完全按照老唐所述做了记录。

　　2025年5月，检察机关正式对老唐做出了不起诉决定，他很快就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