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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治报记者  徐荔

一名五六岁的红衣短发可爱小女孩在自强静安工作站宝山社工点旁边的空地上玩耍，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女孩身边站着一位看上去有点年纪的男子，男子满脸慈爱地陪着女孩玩耍，适时提醒她小心一点，不要弄脏衣服。这样日常的一幕在小区里经常能看见，但对女孩的父亲——老盛来说，这种日子却格外让他珍惜。就在半年前，老盛甚至不知道女儿去了哪里……

妻子贩毒被抓年幼女儿去哪了

老盛是一名社区戒毒康复人员，今年58岁了，瘦瘦的，挺精干，但头发已花白。谈起女儿欣欣，老盛拘谨的脸上就露出笑容，“她很聪明，在外面很乖的，大家都喜欢她，但就是最近不肯去幼儿园。我拿她也没有办法。”老盛始终对女儿凶不起来，因为他亏欠欣欣实在太多了，还一度让她成了“孤儿”。这一切与老盛吸毒有关。

时间回到2018年8月，当时的老盛因为吸毒被强制隔离戒毒，就在离老盛出所还有不到2个月的时候，一则噩耗传来：老盛的妻子涉嫌贩卖毒品被抓获。老盛有点懵了，虽然自己吸毒，但是妻子一直洁身自好，也有正经工作，怎么突然就和贩毒扯上关系了？更让老盛担心的是他们的女儿欣欣。

因为强制隔离戒毒，老盛对女儿的生活以及入园等都没有概念，都是由妻子一手操办的。虽然每个月妻子都会带欣欣去强制隔离戒毒所看他，可讲的最多的也只是那句“你好好戒毒，快点回来”。

如今妻子被逮捕了，欣欣怎么办？谁来照顾？因为对家中房屋动迁的分配不满，妻子早与老盛的父母闹翻，老盛的父母年事已高，就算有心也无力照顾欣欣。妻子的家人也早就不怎么联系了。失去了女儿的消息，老盛心急如焚。

老盛“与世隔绝”，接触最多的就是戒毒所民警和驻强制隔离戒毒所的自强禁毒社工。平时除了民警关心老盛他们的身心状态，驻所社工也经常与戒毒人员沟通，告知他们“如果遇到问题可以找社工”。就是这句话让不知所措的老盛有了一点点希望，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女儿不知所踪的情况告诉了民警和驻所社工。

“所社衔接”是近年来上海自强社会服务总社与上海市戒毒局开展的特色工作。当天晚上8点多，自强静安工作站宝山社工点的社工屠怡栋就接到了驻所社工的电话。屠怡栋作为老盛的对接社工其实还未与他见过面，两人只有过书信往来。但屠怡栋也是当父亲的人，他非常理解老盛的心情，也很担心孩子的安全。为了早一些找到欣欣，确保孩子平安，屠怡栋火速核实情况，并将此事汇报给区禁毒办、禁毒专职干部、街道居委等相关部门。

毫无头绪、没有线索，怎么找欣欣？屠怡栋灵机一动，凭借平日里与辖地派出所的良好合作，他找到了办理此案的警方和检察院检察官。经过多次反复联系，屠怡栋有了欣欣的确切消息：她正在昆山的一家全托幼儿园上中班。

联系幼儿园寻找欣欣时，幼儿园还质疑了屠怡栋的身份，不愿轻易告知欣欣的情况。“虽然花了点时间说服和证明，但其实他们也是负责任。”屠怡栋说。

就这样，在老盛求助后的第三天，驻所社工将欣欣的确切下落告诉了他。老盛长长吁了口气，表示感谢。

女儿找到了，但故事还没结束。

2个月后，老盛出所了，他回家稍加整理后，根据屠怡栋给的联系方式联系了欣欣当时所在的幼儿园。虽然自己尚生活无着，但他不放心孩子独自在那么远的地方生活，他要把女儿接回来。

因为屠怡栋事先的沟通联系，幼儿园顺利地将欣欣送到了老盛身边。看到女儿的那一刻，老盛的心都要碎了。屠怡栋也在那天见到了欣欣，“小姑娘太可怜了，又黑又瘦，身上的衣服很破旧，腿被虫子咬得一塌糊涂……”在他看来，无论幼儿园如何负责，那么小的孩子没了父母照顾，总是不一样的。

欣欣的状况让屠怡栋这个“外人”都如此心疼，对身为父亲的老盛来说就更加难过了。他知道，让孩子遭受如此痛苦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就是在那一刻，他对自己说，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能再碰毒品了。

不愿伤害孩子践行诺言路漫漫

其实老盛本该早早就意识到毒品是个害人害己的东西，它不但让老盛损失了最好的年华，也让他的家人，尤其是孩子受到影响一生的伤害。

老盛过去的家境不差，父母名下有几处房产，妹妹在国外生活。年轻时老盛没上过几年班，后来还喜欢上了赌博。就是在赌友圈里，老盛第一次接触到了毒品。

“玩的人都抽，他们给你，你总归一起抽的。”老盛说，那时他吸的是海洛因。老盛的生活作息本来就不太正常，自从开始吸海洛因，生活就更加混乱了，一整天都睡觉，什么事都不干，人也愈来愈颓废。海洛因价格不便宜，老盛就在朋友的诱惑下走上了“以贩养吸”的道路。不久，老盛就被抓了，因为贩毒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

老盛的第一任妻子与他离了婚，他们的儿子因此失去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我儿子原本在机场工作，因为他表现很好，形象也好，就有人推荐他更好的就业机会。那个单位需要考试，他都考过了，可是因为我，他没能被录取。”老盛觉得对不起儿子。

由于这次挫折，老盛的儿子对未来人生道路产生了质疑，对老盛也是心有怨念，郁郁寡欢。见那么优秀的孩子变得一蹶不振，老盛的妹妹看不下去了，建议他出国读书。

这几年老盛的儿子都在国外，从妹妹那，老盛得知儿子这些年来生活得不错，只是他几乎不和老盛联系。

老盛刑满释放后安分了一段时间，他再婚，并和现任妻子生下了欣欣。但老盛依旧与以前毒友有联系，还被“安利”了新的毒品：冰毒。“他们说这个东西不会上瘾的，吃了会精神好。”老盛边说边摇头，“精神是好了，兴奋得很，但怎么会不上瘾？”

很快，老盛又因为吸毒“栽了”，在强制隔离戒毒的日子里，家里的一切都靠妻子。至于妻子这次怎么会涉嫌贩毒，老盛“反省”，“可能她为了钱，拿我那时候还藏在家里忘了处理掉的冰毒去卖……”

老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妻子，也没办法回答女儿每天晚上“妈妈去哪了”“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问题，他每次都用“妈妈出差”的谎言搪塞孩子。可是欣欣慢慢长大了，逐渐懂事，一切还能瞒得下去吗？

自从欣欣回到老盛身边后，就非常黏人，可能是担心爸爸又突然不见，她总是不愿意去幼儿园，一定要待在爸爸身边。老盛无可奈何，他也明白，为了让欣欣接受正常学前教育，社工、居委、禁毒志愿者等等许多人都花了很多力气。当欣欣一时无法入园时，街道和禁毒志愿者还提供了寒假托班的机会给欣欣，让这个几乎没好好接受过学前教育的孩子有个过渡期，待入园后能尽快适应。

老盛说自己心里是很感激的，尤其是屠怡栋做的种种，让老盛倍感信赖。由于老盛生活所在地的居委合并，老盛本身的相关材料缺失等问题，这半年来，屠怡栋为了帮老盛咨询补助、欣欣上幼儿园等事宜，一遍遍陪老盛跑居委和街道，一次次承受别人的冷眼或嘲讽。

去年，欣欣意外摔了一跤，头部有淤血需要动手术，面对不菲的医药费，是屠怡栋到处咨询查询相关保险补助政策，让暂无稳定工作的老盛不至于束手无策。

“以前也有禁毒社工联系过我，他们都很负责，可是那时是我不负责，我连他们的电话都不接，见都不想见他们。”老盛有些自嘲地说，“现在不会了，我也要对自己负责了。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

老盛的许诺让所有帮助过他的人欣慰，但真的要实现诺言还有很多现实问题要解决。“希望孩子能成为他的动力，不要再碰毒品，不要再伤害孩子了。”屠怡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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