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栖

宋人寇准，出身于名门望族，19岁考中进士，官拜宰相。但此人的人生观低下：“将相功名终若何，不堪急景似奔梭。人间万事何须问，且向樽前听艳歌！”《宋史·寇准传》记载：“准少年富贵，性豪侈，喜剧饮，每宴宾客，多阖扉脱骖。家未尝爇油灯，虽庖匽所在，必然炬烛。”奢侈之风殃及子孙，恰如司马光所云：“近世寇莱公豪侈冠一时，然以功业大，人莫之非，子孙习其家风，今多穷困。”

寇准的人生结局颇为悲催：天禧年间受排挤，罢相封莱国公，后贬道州司马，再贬雷州司户参军。卒于天圣元年，年六十三，贫穷得连返乡安葬的钱都没有。寇准弥留之际，写下了《六悔铭》（明代学者宋纁录于《古今药石》），被清朝重臣曾国藩备加推崇并尊为治家训言，它至今读来仍不乏教益。

“官行私曲，失时悔。”做官心如秤，不为谁而任意轻重；心如水，不为谁而肆恣倚侧。一旦“私曲”诸如结党营私、蝇营狗苟、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置法令于不顾，其结局只能是随东窗事发而丢失官位，甚或生命。“行私曲”的官员直面身败名裂，无一不捶胸跺脚，但悔之已晚。

“富不俭用，贫时悔。”寇准就是当年那个“富不俭用”的角儿。他仕途步莲，喜好歌舞，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经常延朋邀友蒙吃豪饮，连豪宅里的厕所、马厩都要点上蜡烛。一旦“贫时”，纸醉金迷的日子没了，昔日的朋友也不见援手，这正应了《桃花扇》中的那句名言：“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后悔有用么？苏东坡说得好：“处贫贱易，耐富贵难。安老苦易，安闲散难。”

“艺不少学，过时悔。”常言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少壮的努力在于勤学知识和技艺，一来有精力，二来接受能力强。有知识和技艺，何愁立身？反之，年少时懒惰荒嬉，得过且过，虚度光阴，过了人生黄金时段，万两金银买不回。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话：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见事不学，用时悔。”书本知识要学，实践经验也要学，“见事不学”乃是远离实践。俄国契诃夫说：人要有三个“头脑”，即父母给的，书本学的，社会实践中获得的。光凭借小聪明和书本知识，缺失丰富的社会生活经验，“用时”便会遇“事”茫然，束手无策。从这个意义上说，学于“见事”，终生不悔。

“醉发狂言，醒时悔。”小酌活血养肾，益体健身。豪饮猛喝则适得其反，不止是伤肝损脾，还会失态献丑，自贬人格。“醉发狂言”后思维“短路”，言语失控，说了不该说的话，甚或会做出平时不可能做的事。醒来恍然大悟，能追悔么？难矣！

“安不将息，病时悔。”“安”字有多元解释，其一是与“危”相对的释义：安逸、安顺、安适、安全。人“安”首要的是健康无恙。可惜的是，“安”者往往不注重“息”，诸如琐屑的操劳、名利的计较、耗时的无度、精力的空耗、尘心的焦思，结果心力交瘁，代谢紊乱，导致疾病缠身。倘要不至“病时悔”，平时亟需在工作、学习、娱乐的同时，学会休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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