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女嫁给穷小伙遭母亲和舅舅追杀

致命邂逅

上海法治报 2025年03月18日 尚法斋

  □  尚法斋

  富家女嘉茜爱上了穷小子米苏,谁知爱情间接给她带来的,竟是被毒打、性侵、割喉。令人发指的是,在大洋彼岸远程雇凶亲口下达杀人指令的,是她的舅舅和亲生母亲……

  异国邂逅

  1994年12月的印度旁遮普邦,年轻的米苏是个怀揣体育梦想的卡巴迪运动员。他出生于旁遮普邦的卡翁克村,家庭贫困,父亲在暴乱中丧生。

  米苏16岁时,已成为家乡小有名气的新星,17岁更是成为职业运动员,房间里摆满了奖杯和奖牌。

  一次偶然的机会,米苏在回家的车上,邂逅了来自加拿大的嘉茜和她的姨妈。嘉茜1975年8月出生于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枫树岭,是印度裔加拿大公民。她的家族在加拿大拥有大片蓝莓果园,雇佣了许多来自旁遮普邦的帮工,在当地印度社区和旁遮普邦老家都极有人脉和影响力。

  嘉茜的生活看似光鲜,实则压抑。她的父亲巴赫陶患有精神分裂症,家中事务由大舅舅苏尔吉特掌管。苏尔吉特为人严苛、说一不二,是家族中的“大族长”。

  从小到大,嘉茜的生活被严格限制。她不能独自出门,无论去哪里都要有男性亲属跟随,也严禁和其他同学在课后交往。中学时,嘉茜渴望加入学校篮球队,却被母亲马尔基特一口回绝。尽管嘉茜极力辩解,母亲依旧充耳不闻。

  嘉茜与米苏的相遇,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点亮了彼此的生活。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们频繁见面,感情迅速升温。尽管语言和文化上存在差异,但他们通过信件和长途电话,倾诉着彼此的心声,分享着生活的点滴。嘉茜只会说旁遮普语,不太懂书写,就在信笺上画满爱心、花束和巧克力,还用唇印封笺;米苏几乎不会英语,每次都要找人帮忙翻译信件。四年的时光里,他们的情书多达256封,每一封信都饱含着深情与思念。

  危机降临

  1999年,嘉茜的家人开始为她安排婚事,对象是一个远在渥太华、年过六旬的男人,是她舅舅的商业伙伴。嘉茜深知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她心中只有米苏。于是,她在姨妈的帮助下,与米苏在印度秘密结婚。

  婚后,嘉茜回到加拿大,瞒着家人找律师为米苏申请配偶移民绿卡,费用是她偷偷省下的“私房钱”,因为舅舅要求家族成员上交收入。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2000年年初,卡翁克村的一个村民向嘉茜的小舅舅告了密,米苏和嘉茜结婚的消息很快传到加拿大。

  嘉茜的母亲马尔基特和舅舅苏尔吉特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在他们看来,嘉茜的行为严重违背了家族的意愿,损害了家族的荣誉。他们开始对嘉茜进行威逼利诱,试图让她与米苏离婚。马尔基特先是许诺给她买一辆豪华跑车,又提出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嘉茜断然拒绝。此后,他们便对嘉茜没日没夜地殴打,但嘉茜始终坚守对米苏的爱,没有丝毫动摇。

  2000年2月,马尔基特假装无奈接受了女儿的婚事,拿来一份用旁遮普语写成的专业法律文件,谎称这是帮助米苏申请加拿大永居权的资料,哄骗嘉茜签名。实际上,这是一份受害者陈述,文件以嘉茜的名义,声称自己被米苏绑架,被迫和他成亲。马尔基特将这份文件通过传真发送给卢迪亚纳警方,米苏因此被捕入狱。

  2000年5月初,米苏设法将自己被捕的消息告知嘉茜。嘉茜打电话报警,在加拿大皇家骑警的护送下,离开了监禁自己的“堡垒”,与家人公开决裂。她还告诉母亲和舅舅,自己不要嫁妆和遗产,与这个家的财富再无关系。

  嘉茜借钱买机票飞往印度,为米苏作证。有当事人亲口声明,警方自然无法起诉米苏,两人携手离开了警局。以为爱情战胜一切的他们,却不知危险正在逼近。嘉茜的舅舅苏尔吉特找到米苏,威逼利诱他离婚,米苏坚决拒绝。苏尔吉特表面放弃,回到了加拿大,可背后却开始策划一场更大的阴谋。

  罪恶发生

  2000年6月,马尔基特和苏尔吉特决定采取极端手段。他们联系了印度当地的涉黑团伙阿尼尔,并与警方内部的腐败官员乔金德勾结。苏尔吉特和达山是准亲家,达山之前就参与诬陷米苏,这次他又从中牵线搭桥。

  苏尔吉特指示黑帮杀害米苏,并绑架嘉茜。他预付了40万卢比(约等于3万人民币)的头款,并承诺事后再支付30万卢比的尾款。马尔基特先是假装妥协,打电话给嘉茜和米苏,套取了他们的行程信息。她在电话里表现得相当和蔼,告诉米苏自己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婚事,很快会寄钱过来,帮助米苏前往加拿大,并询问两人接下来的行程。嘉茜和米苏以为家人真的接受了他们的婚姻,心中充满了喜悦。

  同年6月8日晚上7点30分,嘉茜吵着要骑摩托车出门兜风,米苏拗不过她,便骑车带着她前往马莱尔科特拉镇约会。当他们经过塞克村庄时,一辆白色汽车停在排水沟旁,看似抛锚。米苏刚想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汽车后面突然跳出两名男子,挥舞着短剑和板球球拍扑向他们,更多暴徒围了上来,短剑疯狂地刺向米苏。这些人一边毒打米苏,一边咒骂道:“他以为自己是个罗密欧,我们今天绝不给他留活口!”米苏挣扎着试图保护妻子,但随着尖利的剑锋纷纷刺向他的身体,他很快失去了知觉,萦绕在脑海的,是嘉茜声嘶力竭的呼救。

  暴徒们将一动不动的米苏丢在血泊之中,将嘉茜带上车,驶向卢迪亚纳市郊外一座废弃的农舍。在农舍里,阿尼尔打电话给嘉茜的母亲和舅舅,告知任务完成,并让嘉茜和母亲通话。嘉茜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因为悲伤和恐惧而失声痛哭,但她依旧没有服软,指责母亲谋杀了米苏。

  马尔基特冷酷地说:“把嘉茜也杀了,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说完这话,她将电话交给哥哥苏尔吉特,苏尔吉特告诉阿尼尔:“杀了她,我们再付你们70万卢比(约等于58000人民币)。”

  33个小时后,也就是2000年6月9日,人们在一条肮脏的渠中发现了嘉茜的尸体。她遭受了毒打、轮奸,被匕首和啤酒瓶割开了喉咙。嘉茜的脸上有三道深深的平行伤口,鼻子几乎被切成两半,胸部还有一道更深更长的伤口,这是对违背父母意志的惩罚,代表对家族荣誉的“恢复”。喉咙上的伤口是她的致命伤,被发现的时候,她依旧死不瞑目。

  幸运的是,米苏被两名路过的移民工人发现并送往医院。接下来的两周里,米苏一直昏迷,几乎一个月后,他才恢复视力,当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却不得不面对妻子被残杀的消息。

  艰难追凶

  米苏醒来后,得知了嘉茜的死讯,悲痛欲绝。但他没有被痛苦打倒,他决定为嘉茜讨回公道。2000年6月24日,病榻上的米苏向警方进行了案情陈述。警方迅速展开调查,在米苏的指认和证据的支持下,2000年7月的第一周,包括阿尼尔在内的七人杀人团伙全部被捕。

  随着调查的深入,警方发现这起案件背后的水很深。原来,苏尔吉特等人之所以胆大包天地雇凶杀人,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有警务总监乔金德做内应,这个黑警承诺,无论发生了什么,自己都会摆平。然而,恰恰在这个当口,乔金德因之前一起受贿案东窗事发,被停职调查,案子被移交给了森格鲁尔县的调查官。

  最初,苏尔吉特等人不以为意,他们觉得印度警察都是一丘之貉,只要“酬金”到位,就能为所欲为。苏尔吉特于是派了另一个中间人找到卡纳警官,给他开了一张空白支票,让他“埋了”这个案子。卡纳将支票一推:“告诉你家主子,旁遮普邦的警察,不是个个都能被收买的!”

  自从拒绝了苏尔吉特的“提议”,卡纳几乎每天午夜时分,都会接到来自国外的威胁电话,来电者说旁遮普语,每次声音都不同,威胁的内容倒是一致:“立刻与这起案子断绝关系,否则你将面临严重的后果!”后来因为担心家人的安全,卡纳不得不让他们从家乡迁居别处。除此之外,正在接受调查的乔金德,也通过自己的人脉,“委婉”地向卡纳施压。可所有这些威胁,反倒激起了卡纳的一腔血性,他无视所有的威胁和压力,一心一意地调查嘉茜的案子。

  卡纳调查过程中,上司奥拉赫给了他非常大的支持。阿尼尔一伙被捕后一致供述,他们最开始接到的“委托”只是杀死米苏,杀死嘉茜是她母亲临时下达的命令。鉴于米苏幸存、乔金德被停职和卡纳的“不合作”,都出乎这些人的意料,所以警方认为,阿尼尔一伙的供述基本属实。

  2001年1月19日,森格鲁尔县警方以协助谋杀罪,逮捕了乔金德。但要将嘉茜的母亲和舅舅绳之以法,却面临着重重困难。2002年5月,森格鲁尔县警方联系加拿大政府,要求引渡嘉茜的母亲马尔基特和舅舅苏尔吉特,遭到加拿大警方的拒绝,理由是加方不信任印度司法系统的公正性和办案能力。

  2005年10月,森格鲁尔县法院判处达山、乔金德和阿尼尔等人终身监禁。审判之前,森格鲁尔县警方再次寻求引渡马尔基特和苏尔吉特,同样被加方以“证据不充足”拒绝。

  后来很多年里,米苏不断受到威胁和骚扰,2004年8月,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指控他强奸,罪名成立,米苏被关进了卢迪亚纳中央监狱。

  2008年,米苏终于被还以清白,他的“受害者”也供认,自己是在“嘉茜的家人”的授意下,才对米苏提出了虚假指控。

  2012年1月,加拿大警方逮捕了马尔基特和苏尔吉特。2012年到2019年,加拿大法院屡次裁定移交两人,又屡次撤销引渡令。2019年1月24日,马尔基特和苏尔吉特终于被引渡到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