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法治随笔

名家茶座

良知之良者

2018年05月14日 A06 :法治随笔 稿件来源:上海法治报

本文字数:1586

  □刘诚龙

  陶元淳,江苏常熟人, 《清史稿》 有传:“康熙中举博学鸿词,以疾不与试。二十七年,成进士,廷对,论西北赋轻而役重,东南役均而赋重,原减浮额之粮,罢无益之费。阅者以其言戆,置二甲。”

  这段传无甚传奇,却有言戆一词,蛮刺眼。戆者憨也,那是褒义; 戆者蠢也,那是贬义,陶公吃了言戆一个大亏,他考公务员,唰唰唰唰做申论,文不加点,字出如泉,论其文采,论其识见,不拔魁首,也当前茅吧,因其言戆,置列二等。

  陶公到底入了康熙毂中,“(康熙)三十三年,授广东昌化知县”。陶公到官后,形状一面,行状一面,个性走直线,不曾改戆性,“县隶琼州,与黎为界,旧设土舍,制其出入,吏得因缘为奸,元淳立撤去。”陶公此举,足证他当的是一面派,做的一面人。考场作文,要“原减浮额之粮”,官场作业,也是要“罢无益之费”。

  不说陶公政善,还是说他言戆吧。陶公行政昌化,昌化此地,役重,赋也重,谈不上是谁造成的,算历史欠账吧,自明朝始都是如此,“正赋不及二千”,轻吧?“而中有浮粮六百两。盖自前明成化中山水圮城,附郭膏腴,悉就沦没,遂有此无征之额,民间困累百年。”其他地方都轻徭薄赋了很多,“而昌化独有向隅之叹。”

  陶公动用权力可以撤掉“此路横木”,却动不了权力裁去“此县浮粮”,赋税权在大清,没赋权县令定税,陶公此处之权,便是言论,只能又来“言戆”,反复申说,“屡列状,申大吏请免”,通政司没驳回,天意从来高难问,陶公其上疏,功课做得非常好,“最后撰 《浮粮考》”,将昌化县赋税历史、现状做了一本书,人情老易悲难诉,都不能抵达通政司,直到陶公“垂没”,都“讫不得上闻”。后来是解决了,是陶公儿子当了京官,“居言路时”,继承父亲遗志,“端牍吁陈,获邀谕旨”,才除此秕政。有赞曰,“如陶氏父子,亦可以风型天下矣。”

  陶公风型天下,为天下型范,可否风行天下么?时人也无限感慨,“然而秕政易滋,神君难觏(遇),循良继世,往牒尤稀。”这句话可叹的是“往牒尤稀”,如陶公者,一而再,再而三,父不行,托诸儿,子承父命,为民请命,真的是“往牒尤稀”的。

  赋税之政,耗散之规,水深水浅,火热火冷,背驼背直,肩重肩轻,最有感触的,当是工农兵,世界上人数最众者,也是工农兵,可是你晓得的,他们人多势寡,人多嘴哑,昌化县那么多人,谁在疏上,书上,卷册上,发了声呢?他们锄头舞得溜活,笔头却握不住; 他们镐头抡得大开大合,嘴头却难张难弛。能动笔头的,能动嘴头的,多是精英;精英去了哪?精英都入了唐太宗毂中;没入唐太宗毂中的,入了老板座上宾——老板发午餐费,发误餐费,发代言费,发润笔费,他们为之仗义执言,仗利高论。

  按您标准定义,真话都是良知话。真话有善恶之别,良知也有优劣之分。姑且都定义在良知线上,良知优劣者可如次:

  士为士说,儒为儒说,官为官说,商为商说,医为医说,师为师说,警为警说,文为文说,武为武说。精英自说,说得再好,恐为良知之劣者。

  士为官说,官为商说,商为儒说,儒为医说,医为师说,师为文说,文为武说,武为警说,警为士说。精英互说,说得再好,恐为良知之常者。

  士为丐说,儒为匠说,官为民说,医为患说,师为生说,警为犯说,商为客说,文为盲说,武为伶说,富为穷说,贵为贱说,小众为大众说,强势为弱势说,此乃良知之良。

  陶公为官,不为官说,奋力为民说,陶公算是良知之良者。有谓,精英为百姓说,不为利益,为道义,利益得利,道义得名——也是未必的,道义者得甚名呢?有时为百姓说,百姓当然感激,但百姓嘴头不会说,笔头不会写,故为民说者,“循良继世,往牒尤稀”;更有为民说与为民做而得罪精英者,往往利未得,名也未得,利是负利,名是负名——挨骂得要死呢。

  陶公还好,陶公削精英之利,为民争利,谋利,虽然名并不彰显(知陶公者,无几),到底入了循吏传,无他,给他立传者,也是有良知的,算是良知之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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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法治报法治随笔 A06 良知之良者 2018-05-14 2 2018年05月14日 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