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重组家庭 少年划破手腕

　　□法治报记者  徐荔

单亲家庭子女是一个特殊的群体，由于家庭破裂，他们的生活环境发生变化。家庭结构的不完整让这些孩子或多或少出现一些心理问题，如自闭、自卑、自责、焦虑、抑郁、妒忌和逆反等，严重的还会导致部分青少年出现自残行为。

小华（化名）就是这样，他不断的自残行为，让家人、学校、社区都感到害怕，但他的父亲却说“不想管他了”，让他一人居住生活，甚至有时只买榨菜给他吃……

当上海市阳光社区青少年事务中心宝山工作站的社工得知了此事，他们觉得，对小华的家庭治疗工作已经刻不容缓。

少年和十多把美工刀

阳光中心宝山工作站社工李诗蕙认识小华那一年，他14岁，长得人高马大，但行为处事却不像他的身材那么成熟。那时，小华在家和学校都是个“麻烦”，他经常用刀划破自己的手腕，老师已经没收了十多把美工刀和刀片。社工知道，小华之所以会有如此极端的行为，与他的家庭有关。

小华3岁时，父母就离异了，他跟着父亲生活。家里条件不好，父亲总是忙着打工。而在小华印象里，母亲的样子停留在他9岁那一年，因为再后来，母亲就“失踪”了，再也没有过联系。到现在，小华也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从小，小华就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有些不一样，有时邻居们看到他还会窃窃私语，眼神异样。

在外人看来，小华有些内向，不爱多说话，总是低着头走路，和父亲的关系也很一般。的确，小华和父亲相处时并不亲密，但至少还算是平和。可是，一切在2014年发生了变化。小华的父亲再婚了，当继母带着女儿入住小华家后，小华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人，和父亲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

小华长大了，以往他不听话，父亲只要骂两句，他便不敢再犯。但现在，进入青春叛逆期的小华几乎已经能和父亲平视了，两人一旦意见不和就会争吵，甚至动手。为此，父亲没少打报警电话。

“爸爸竟然打电话让警察抓我！”这种想法让小华无法接受，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父亲对他那么“狠”？难道是因为有了新的家人，所以不要他了？小华很痛苦，可是这些疑问，他从没有问出口。缺乏沟通的父子二人关系越来越僵，后来，父亲甚至带着妻子和继女搬到其他地方居住，“抛弃”了小华。小华的日常起居，父亲几乎都不管了。有一年元旦，父亲就买了7包榨菜给小华……

家庭关系的变化直接影响了小华的行为表现。小华的学习成绩本就一直不好，还会欺负同学。学校方曾多次与他的父亲沟通，但父亲也不怎么教育小华。而自从小华父亲再婚后，小华的状况更加令人担忧。根据老师反映，小华有时表现狂躁，甚至屡次做出用手工刀划手腕的极端行为。

小华方方面面的表现都让人紧张，学校、居委、民警都曾多次与小华的父亲商量帮助小华的办法，但提出的意见建议都不被小华的父亲接受。有时，居委会工作人员去看望小华，还会被小华赶出门。

失望、无奈之下，小华的父亲及小华所在的学校向阳光中心宝山工作站求助。小华的父亲认为儿子不思进取、与家庭无法融合，而且经常在家搞破坏，希望社工去教育他。而学校则希望彻底解决小华的自残行为、无心上学及心理障碍等一系列复杂问题。

了解情况后，社工初步分析，小华是在青春期成长过程中脱离了正常的轨迹，内心长期处于强烈的焦虑和痛苦中，在无法释放和排遣负面情绪、求助无门的情况下，以自残的行为进行缓解抑郁和压抑的心情，以引起家人、学校和社区的关注，从而获得正常的人际交流与沟通，甚至渴望得到外人的理解。社工认为，对小华开展危机干预工作刻不容缓。

“爸爸好像不要我了”

在对小华正式开展服务前，社工先参加了由街道牵头，学校、社区、民警等共同参与的协商会，并制定了详细的分工协作计划，以社工为主、其他力量为辅，共同为小华及他的家庭提供专业服务。

随后，社会工作者来到了学校，与心理辅导老师进行了交流。也是在学校的心理辅导室，社工第一次见到了小华。那时刚过教师节没多久，社工从老师那里得知，小华亲手制作了礼物送给老师，于是社工鼓励了他。社工友好的态度让小华放松下来，还在社工的引导下说起了自己在学校的表现。

毕竟是十几岁的孩子，刚得到鼓励的小华开始讲述自己的优势，比如自己擅长长跑，学校还让他参加全区的比赛，等等。社工的肯定让小华彻底放下戒备，愉快地交谈。

不过，当社工与小华谈到家里的情况时，他沉默了一会，接着将对家人的不满一股脑地讲了出来，“我像以前一样跟爸爸提要求的时候，他会找各种理由敷衍我，有时候还会故意和她们好，像在刺激我一样。”小华告诉社工，父亲再婚后，家里多了两个人，这让他非常不适应。后来他觉得父亲越来越不关心他，像是不要他了，做什么都没人支持。

“我觉得不开心，就总是和爸爸吵架。”说完，小华轻轻叹了口气。社工捕捉到了这一细微变化。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各种困难，没有任何理由独自解决的。”社工见小华的情绪还算稳定，打算给小华提一些建议。社工告诉小华，他的父亲那么多年来一个人抚养他很不容易，父亲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父亲现在已经重新组织了家庭，小华应该学会认同现实，接纳新的家庭成员，适应新的环境，“当然，如果觉得心里难过一定要说出来，可以向家人、老师、朋友寻求协助，最重要的是要珍爱自己的生命。”

这次谈话后，社工与小华的老师也进行了沟通，希望他们能在校园中给予小华更多的关爱与支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华会有现在的表现，一方面是他自身无法面对挫折，而且缺乏解决冲突的能力，另一方面则与他的家庭有关，他缺少母爱、父亲对他的关爱也不够，总是用简单粗暴的方式管教孩子。虽然小华的父亲为了孩子求助于社工，但其实问题的根源就在于小华的父亲。要帮助小华恢复，小华的父亲也需要作出改变。

开始新的人生之路

社工与小华的父亲见面时，小华父亲第一句话就是：“孩子不听话，老是惹事，不想管他了，随便他去吧。”

小华父亲无所谓的态度让社工很不认同，社工指出，小华是未成年人，父亲作为监护人应该履行监护职责。小华父亲让他一个人居住，不管不顾的做法显然是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小华变成现在的样子，也是父亲没有尽义务、逃避责任的结果。

“我们和小华谈过，他对你、对这个家其实是很依赖的，只是有些关系和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社工告诉小华的父亲。

“我也不是不关心他，他小时候都是我一个人照顾的，家里条件又不好，为了他，我吃了不少苦。”听了社工的话，小华的父亲也开始倒起苦水，“我想他现在长大了，不用我像以前那样盯着了，我又找到了愿意跟我过日子的人，所以就把生活重心放在妻子和小女儿身上了。”

小华父亲单方面的想法、关爱重心的转移等等恰巧遭遇了小华的叛逆期，小华的反抗与不解让家里每个成员都变得焦虑不安。而当父亲与小华发生冲突时，父亲也找不到合理的解决办法。在屡次吵闹后，他决定甩手逃离，导致家庭关系一团糟。

“孩子是需要关爱的，尤其是小华这样的孩子，看似对什么都无所谓，其实特别渴望父母、朋友对他的爱护、信任。”社工希望小华的父亲能把孩子接回去一起居住，多关心他的生活和学习，避免小华再做出极端的行为。

社工在情在理的分析让小华的父亲态度软化。在后续的工作中，社工保持着与小华父亲的沟通，时常提醒他有关小华的优点，以及小华还是未成年人需要家人关心的事实。在社工的帮助下，父子俩有了多次沟通，关系不断缓和，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小华与父亲的关系刚刚缓和时，小华又做出了让父亲恼怒的举动。一天，小华在家时，竟然打开了煤气。父亲发现后又急又气，报了警。可小华认为自己只是开玩笑，父子二人发生了激励争吵。社工得知此事后，为了及时修复两人的关系，约他们见面。

在沟通中，社工严肃地将乱开煤气的后果告诉小华，明确这关系到附近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不是“玩笑”。对小华的父亲，社工则希望他能够在发生问题的时候好好与孩子沟通，找到除了打骂等极端方式之外的沟通教育方法。最重要的是，要让孩子感觉到家庭的关爱，这样他才有可能明白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这一次的危机终于化解，通过此事，父子俩也再次反思了自己的行为。

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小华的情况有所改善，为了小华未来的发展，社工在听取学校、社区意见，征得小华本人同意以及小华父亲支持的情况下，积极为小华争取到了更适合他的学习和生活环境。

小华开始新的人生之路，他的“治疗”也暂时告一段落，可小华未来的路还很长，学习体谅家人、学会“自愈”，将是他这一生的“作业”。

社工的话>>>

家庭不仅是个人生活的起点，也是人格形成的源头。小华正是因为家庭支持系统的缺失，从而产生自我否认、心理扭曲等一系列问题，而父亲再婚则是引发一切的导火索。

许多重组家庭容易产生冲突，这是因为各家庭成员有着不同家庭的背景、不同的交流方式和行为习惯，小华的家庭也不例外。因此，要治愈小华，必须开展家庭治疗服务，通过解决亲子沟通问题，改变家庭结构，将父母与孩子融合到一起，彼此接纳。

作为服务对象，小华必须首先作出改变。小华的年纪不小了，他应该明白自己行为对自己、对家庭、对学校、对社区会带来的后果，尤其是涉及到生命的行为，并非小事。

而小华的父亲是小华最亲的人，若他能够改变对小华的态度，改善亲子关系，并对其他家庭成员作有效引导，小华的家庭关系将得到非常大的改善。

所以，在工作中，我们为父子双方提供交流的平台，增加沟通的渠道，让他们了解彼此间的困境和期望，找到合适的沟通模式，达到互相理解和信任，让小华接纳现在的家庭。最后，通过改善家庭环境，让小华感受到家人关爱的同时，也明确自身的责任，早日独立。

和谐的家庭是孩子心理发展正常、健康的必要条件，是育人的起点和基点。希望家长遇到问题时，能充分考虑孩子的心理和感受，多沟通与交流，而不是武断地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孩子。

（李诗蕙  阳光中心宝山工作站社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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