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名字牵出一起陈年抢劫案

　　□法治报记者  徐荔

2003年12月5日晚上，家住广东东莞某村的李先生在家休息时听到有人呼救，他和几个兄弟、朋友出门查看情况。李先生跑得比较快，很快就在家附近的一片荔枝园里发现了两名可疑男子，他们抢了一名女子的财物正欲逃跑。李先生追上其中一名男子，在纠缠中，男子用利刃刺中了李先生。李先生因受伤太重去世，那名捅伤李先生的男子不久就被抓获，但是另一名参与抢劫的男子却始终杳无音信。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十多年过去了，另一名在逃的抢劫犯以为自己“安全”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起多年前在广东犯下的抢劫案，会因上海市新收犯监狱、四岔河监狱提供的线索而告破。

身份存疑  他到底叫什么？

2015年12月，上海市新收犯监狱新收了一批服刑人员，陈生就是其中之一。因为故意伤害，陈生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3个月。这不是陈生第一次吃官司了，2012年时，他因为盗窃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2个月，在长沙一所监狱服刑。陈生不是一个人盗窃，他有个同伙，案发后，同伙一起被抓，并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

陈生刑满释放后没多久就到上海，本想有更多发财机会，但是没有一技之长、人生地不熟的他最终还是没能如愿，走上了犯罪的老路。

新收犯监狱对服刑者而言是服刑第一站，虽然曾经吃过官司，可是这次服刑让陈生有不一样的体会。在新收犯监狱，陈生接受了包括法制教育、服刑指导、行为养成、心理健康教育及测试评估、安全生产教育等在内的入监教育。这些教育中也包括坦白、检举专项教育。

2016年2月，陈生服刑3个月后的一天，他主动找到监狱民警表示有话想说。

陈生想说什么？看着他紧张、犹豫又纠结的模样，监狱民警觉得陈生想说的事情不简单。在监狱民警的引导下，踟蹰的陈生终于说出了隐瞒多年的秘密。

“我其实不叫陈生，陈生是我哥哥的名字，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的名字是陈贵。”陈生，不，此时应称他为陈贵，他告诉监狱民警，哥哥陈生去世后，家人没有注销他的户口。而陈贵当年在老家和一群朋友总是到处打架惹事，担心这些事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陈贵想用“新身份”生活。2003年，陈贵谎称身份证丢失，用哥哥陈生的户籍信息办理了一张身份证，从此陈贵就成了陈生。

陈贵坦诚真实身份信息的举动让监狱民警欣慰，但是他说的话是否真实，还有待验证。不过，让民警没想到的是，陈贵要坦白的还不止这一件事。陈贵称，他冒用哥哥的身份后，他自己的名字也给了别人使用。

据陈贵交代，2009年，他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了赵佳，两人挺投缘，后来经常混在一起。有一次陈贵和赵佳喝多了酒，闲聊中，赵佳说自己的身份有点麻烦，警察正在到处找他。陈贵也没多问原因，出于朋友义气就将自己冒用哥哥名字的事告诉了赵佳，还仗义地表示如果赵佳有需要，可以把自己的名字身份给他用。赵佳正愁无法躲避警察的追捕，一听陈贵可以帮忙，他高兴坏了，又和陈贵多喝了两杯。

几天后，陈贵就把户口本借给了赵佳，赵佳很快就用陈贵的户籍信息办理了身份证。赵佳就这样成了“陈贵”。两个冒名顶替的人继续混在一起。陈贵也从其他朋友处打听到，赵佳之所以要隐瞒身份，与多年前在广州的一起抢劫致人死亡案件有关。

跨省合作  调查陈年抢劫案

陈贵的检举引起新收犯监狱的高度重视，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新收犯监狱民警联系了广东警方。不过陈贵坦白这件事还不到一个月，他就因监狱常规分流工作至四岔河监狱服刑。这起案件的线索是否会就此中断呢？

2016年3月中旬，到四岔河监狱服刑的陈贵同样接受了入监集训教育。四岔河监狱通过大会教育、黑板报宣传、现身说法等方式对服刑人员开展“坦白从轻、检举立功”为主题的教育会，宣传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鼓励服刑人员放下包袱、打消思想顾虑主动坦白检举。

与此同时，四岔河监狱也得知了陈贵冒名顶替哥哥陈生一事。为了调查该情况的真伪，四岔河监狱民警与陈贵户籍所在地的司法所、公安机关、村委联系，经过当地核实，陈生与陈贵的确是兄弟，陈生多年前已经去世。在多方调查印证下，确认陈贵冒用陈生身份一事。然而，现在在服刑的人是否就是陈贵仍然需要查证。

当四岔河监狱民警就冒名顶替一事与陈贵交谈时，陈贵又交代了赵佳冒用他名字的事，说法与在新收犯监狱时说的基本一致。

赵佳此时在何处？根据陈贵提供的线索，民警分析，赵佳与他2012年时因盗窃被判刑，可能还在长沙的一所监狱服刑。

为了理清这些模糊的线索，核实真实性，四岔河监狱民警主动与长沙监狱取得联系，得知对方监狱果然有一名叫“陈贵”的服刑人员。四岔河监狱民警将“陈贵”可能原名赵佳的情况告诉了对方。在双方共同努力、同步调查下，确认了在四岔河监狱服刑的陈贵的确为其本人，在长沙监狱服刑的赵佳冒用了陈贵名字的事实。

揭开假身份，陈贵和赵佳终于回归了本来面目。2016年，相关法院也出具刑事裁定书，将原判决书中涉及陈贵、赵佳的名字更正。

案件至此还未结束，赵佳是否真的与多年前的抢劫案有关？他冒用陈贵身份是否就是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新收犯监狱、四岔河监狱、长沙监狱、广东警方多方合作，只为为找出这起陈案的真相。

在长沙监狱服刑的赵佳对抢劫一事拒不承认。由于陈贵提供的线索模糊，案件又时隔多年，案件发生时间、地点等诸多因素都不确切，给案情确认带来极大困难。四岔河监狱联合长沙监狱与广东警方经过数月沟通和调查，终于确认2003年12月发生过一起抢劫并致人死亡的案件，赵佳与此案有着莫大关联。

真相大白  潜逃多年终到案

2017年，广东警方将赵佳带回调查，同时与长沙监狱、上海两所监狱都保持密切沟通。

因为参与案件的另一案犯胡某已经被执行死刑，当年办案民警很多都已退休，与案件相关的当事人、证人有的已搬家联系不到，为采集信息带来诸多不便，但公安机关通过走访多位与此案相关人士、搜集证据，基本还原了案件的本来面目。赵佳也在证据面前无从抵赖，承认了当年参与抢劫的行为。

一个潜逃了十余年的抢劫犯终于浮出水面。

根据赵佳交代，他初中毕业后就在湖南老家务农，后来到广东、浙江等多地打工。2002年，赵佳在东莞某地打工时认识了老乡胡某等人。赵佳其实不知道胡某他们的真实名字，彼此都用绰号称呼。赵佳叫胡某“阿龙”，胡某称赵佳“佳佳”。

2003年，赵佳和胡某在另一老乡暂住地闲聊时，胡某告诉赵佳，附近住着一个在某工厂打工的女人，工资很高，每天背个包骑自行车上下班。其实，胡某口中所谓“工资很高”的女子，每月收入也不过2000多元。

赵佳知道胡某的言下之意，当天他们就“无意”路过了这名女子的住处。女子住在二楼，赵佳坦言他本想去偷，但无奈爬不上去，就放弃了。本以为这件事不会再有下文，但两个月后，胡某又旧事重提。

案发当天晚上，百无聊赖的赵佳到经常去的小店玩，平时胡某等几个老乡都会在那里打牌。那天，胡某等人果然也在。看到他们打牌，赵佳虽然手痒，但他只买了瓶水就坐到店门口去了。没过一会，胡某来找他，得知赵佳不打牌是因为没钱，就又提了那个“工资很高”的女人。

“他说那个女人发工资了，叫我一起去抢她的钱。”赵佳的讯问笔录上记录，胡某和赵佳出发前，特意买了一把小匕首，还和赵佳说好了抢劫计划及最后汇合的地方。当天，两人按计划一前一后包抄被害人后，赵佳抢走了被害人的包。

因为女人的呼救，住在附近的李先生等人外出查看情况，并追赶企图逃跑的胡某和赵佳。赵佳跑在前面，进了一片荔枝园。没过一会，胡某也出现了，他告诉赵佳自己刚才被人追上了，为了摆脱对方，他捅了别人一刀。

此时的赵佳和胡某没有因为抢劫伤人而感到罪恶，反而急着打开抢来的包。包里有800元现金和一条用红布包着的金项链，赵佳和胡某平分了现金，而那条金项链被赵佳偷偷藏了起来。

干完这一切，赵佳和胡某逃离了案发地。后来，两人从其他老乡处得知那个被胡某捅的人死了，警方正在到处找他们。赵佳和胡某当天晚上就逃跑了，两人分道扬镳，只在2004年联系过一次，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躲到哪里去了。

起初几年，赵佳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被警方找到。但自从2009年“变身”陈贵后，他就胆子大了，甚至和真正的陈贵一起盗窃。

赵佳以为抢劫的事会就此抹去，没想到改名换姓的他最终还是现了原形，逃不开法律的制裁。去年，法院以抢劫罪判处赵佳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5000元。

而检举揭发立功的陈贵则获得了减刑6个月的司法奖励。（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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