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小琪 记录:林可依
事业有成的小琪家庭生活也曾十分幸福,和丈夫小勇恩爱多年。小勇甘愿做她背后的男人,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她能全身心地投入事业。但十年前,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猝死,小琪永失今生挚爱。
尚未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小琪就忽然发现,小勇的离去不仅让她要一个人承担起他们这个小家的责任,还有年迈的婆婆需要她安慰、照顾。
小琪擦干眼泪,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在事业和家庭的平衡间忙忙碌碌。尤其是婆婆,她更是如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她,照顾她。因为她知道,这才是对离去的小勇最好的纪念……
我们的组合是女强男弱
今年的7月底,婆婆因病医治无效离开了人世。操办完后事,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婆婆病得太久了,眼看着她一直饱受病痛的折磨,我却无能为力,心里很是为她难过,如今她终于解脱了,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把婆婆体体面面地送走后,我也可以向小勇有一个交代,这些年来我一直代他行使着孝敬老人,陪伴老人,照顾老人的职责,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让婆婆老无所依,倘若他地下有知的话,也应该安心了。
小勇是我去世的丈夫。当年,我们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说也奇怪,性格截然不同的我们,却一见如故,感觉彼此非常合拍。
我是家里的小女儿,父母都是特别开明的人,从小对我就是放养式的教育,因此我性格开朗活泼,和谁都能很快打成一片,朋友众多。而小勇和我恰恰相反,他内敛沉稳,话不多,每次我们在一起都是我在说,他在听,而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听得特别认真,时而冒出一两句金句,句句都说在我的心里。我非常喜欢这种相处模式:我在闹你在笑。这种感觉是我和其他朋友在一起时所没有的,让我觉得特别踏实、可靠。
尽管在别人眼里我们完全不登对,但我们还是不顾别人的眼光,走到了一起。
其实我知道别人认为我们不般配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我们在事业上是女强男弱。我大学毕业于一所重点大学,学的是财经专业。因为业务能力足够优秀,自从大学毕业后我的工作就一直十分顺坦,先是在大型企业做财务,随后经过多次跳槽,最终自己创业,和朋友一起合办了风投公司,收入不菲,事业前途一片光明。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但即使在和小勇谈恋爱时,我的收入也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小勇大学学的是管理专业,毕业后在一家国企任职,是一名普通科员。虽然工作一般,收入也不高,但小勇“安贫乐道”,对自己的工作状态还挺满意。他一向都是如此,觉得钱只要够用就好,对物质、金钱并没有多大的追求。
而恰恰是这一点特别打动我。我自己的工作节奏一直很快,每天面对职场上激烈的竞争,和小勇在一起我就可以放下这种忙碌的状态,安心享受他带给我的轻松愉悦的感觉。
我曾经有着幸福的婚姻
和一般男生不善家务不同,小勇做起家务来得心应手,心还特别细,总是把我照顾得井井有条、无微不至。
这和他的原生家庭有关,小勇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过世了,留下小勇和妈妈、姐姐三个人。作为家里唯一的男性,小勇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帮着婆婆一起做家务。婆婆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为了多挣点钱,有时还要加班,回到家往往都很晚了。这时候懂事的小勇就早早地做好了饭菜,用棉窝保温,等着婆婆回家后吃。
长大成人后,小勇的姐姐因为成绩优异,考取了奖学金,去了国外留学。家里只剩下了小勇和婆婆,小勇更是主动承担起了照顾母亲、呵护母亲的重担。
我觉得小勇就是我命定的爱人。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就是坚定地想要和他在一起。好在我父母都是开明的人,他们都很尊重我的选择。就这样,在和小勇交往了两年多后,我们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小勇依然保持着婚前的那份温柔、细腻,主动承包了所有的家务,连碗都舍不得让我洗一个。有了小勇这个强有力的后盾,我把时间和精力全都放到了工作上,越干越出色,跳槽的单位也一个比一个好,人脉和资源也越来越广。
但即使事业上再成功,我的心却还在小勇身上。虽然我平时工作中接触到的都是一些精英男士,但我和他们纯粹就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对他们我有欣赏,有崇拜,但是却没有和小勇在一起时的那种踏实感,彷佛只要在小勇身边,我就觉得安心,放松。每天忙得精疲力尽地回到家,看着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背影,我就感觉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而我们的家就是我可以停靠、休憩的港湾。
儿子的降生更是为我们这个小家增添了无限的乐趣。怕我累着,小勇又主动承包了照顾孩子的全部重任。
那时的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事业成功、家庭美满,上天对我真是眷顾。
丈夫猝死,生活变得一团糟
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世上并没有完全圆满的事。十年前的一天,我正在和客户谈合作事宜,忽然接到小勇单位的电话,说他突发急病,被送到医院急诊了。我来不及和客户多解释,便开着车直奔医院。
等我赶到医院时,小勇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陪他来的同事向我简单说了一下他的情况:当天上班的时候,小勇忽然说感觉不舒服,还没等同事详细询问,他已经脸色惨白地瘫坐在椅子上。同事赶紧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
我还没来得及细问,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医生满脸沉痛地走出来,告诉我小勇没能抢救过来,走了。
我当时一下就懵了,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滑倒在了地上。当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急诊间的病床上,医生说我并无大碍,只是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暂时性地晕厥过去。
直到办完小勇的后事,我依然浑浑噩噩,不敢相信他已经真的永远离开了我。用医生的专业术语来解释 小勇属于心脏病发引起的猝死。最让我难受的是,医生说按照小勇的情况看,肯定已经病了有一段时间了,如果早一点发现早一点治疗后果不会这么严重。
我仔细地回忆了许久,却一点也想不起相关的蛛丝马迹。只能说是我太粗心了,平时一直忙于工作,回到家休息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去关心小勇的身体?这些年我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小勇对我的照顾,却从没想过关心他一下,问问他的身体情况。
小勇的突然离去让我伤心欲绝,好久都缓不过来。一个他生前用的杯子,一块挂在浴室里的他的毛巾,一双他穿过的拖鞋,都会让我潸然泪下,睹物思人。
我忽然发现,小勇对我的重要性远远超出了我自己的认知。
小勇不在了,我和儿子的生活也乱成了一团,以前他把我们娘俩的生活照顾地妥妥贴贴的,但现在除了蛋炒饭我什么都不会做。常常儿子一喊饿,我就只能给他点外卖,看到儿子低着头流着泪说想吃爸爸做的菜,我就忍不住抱着儿子放声大哭。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职场上的女强人怎么就变得这么脆弱了?
像女儿一样照顾婆婆
就在我自顾不暇之时,婆婆那边又出事了。那天她去菜市场买菜,因为太过思念小勇,神思恍惚,没注意脚下,不慎被一摊积水滑倒,摔成了骨折。
把婆婆送进手术室那天,我脸上强颜欢笑,安慰她让她放心,心里却在埋怨老天对我太苛刻,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到我的头上?婆婆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最后嘣出一句:“小琪,妈对不起你,给你添麻烦了。”
婆婆的话让我忽然一震,原来老人的心里比我更痛。我还年轻,还有能力走出来为自己创造更好的生活,但婆婆年纪大了,女儿又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儿子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但这个依靠忽然间就不在了,她心里该有多害怕多无助啊。
想到这里,我拿出纸巾帮婆婆擦去了泪水,坚定地对她说:“什么麻不麻烦,你放心,有我在,什么事也没有。”婆婆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婆婆出院后,我出资为她请了一个阿姨陪护、照料她的生活。自己则一边工作一边照管儿子,时不时地还要抽空去看看她,陪她说会儿话,给她送些有助于恢复的营养品。为了让婆婆心情好点,我还特意嘱咐儿子有空就多给奶奶打电话,陪奶奶聊聊天。懂事的儿子很听话,还自己动手做了一张漂亮的贺卡送给婆婆,祝她早日康复。
儿子的举动给了婆婆很大的安慰,她自己主动对我说,一定要快点养好病,以后还能帮着我一起照顾孩子。我当然不想麻烦婆婆,但为了鼓励她,我也附和着她。我知道这对婆婆养好身体,走出悲伤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
婆婆痊愈后,我把她接到了家里,名义上是让她帮我照顾儿子,但实际是怕她一个人呆在家里胡思乱想,和我们住在一起,有孙子在身边和她闹闹,也能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我还请了一个住家阿姨打理家务,空闲的时候也能陪婆婆聊聊天、解解闷。
人一多,一热闹,婆婆的情绪果然好了很多。她每天放学的时候帮我接接孩子,平时就和阿姨一起逛逛菜市场,聊聊天,教阿姨按我们的口味做饭做菜,日子过得充实而惬意。而有了奶奶的陪伴,儿子也开始渐渐走出了失去爸爸的忧伤,并且像他爸爸一样,会主动照顾、陪伴奶奶,小小年纪,已经开始有了一种责任感。
曾经被悲伤笼罩的家里,终于开始一点一点有了欢声笑语。
就在三年前,婆婆在一次我帮她安排的例常体检中,检查出了胃癌。看到婆婆慌乱的样子,我鼓励她:“别怕,有我在,就是花再大的代价也把您治好。”婆婆看着我,再一次重重地点点头,但这一次我分明地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信任和依赖。
这三年里,尽管我不惜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陪着婆婆到处看病医治,但婆婆的病情还是日趋严重。在她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她仿佛预感到了自己时日无多,拉着我的手,一再对我表示感谢,感谢我在小勇走后还能如亲生女儿一般照顾她,她说即使现在走了也死而无憾了。
婆婆的话让我感慨万千,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的行动有多了不起,想起小勇曾经为我做过的一切,我所做的也这些事情也就很平常。因为有了小勇对我的爱和付出,所以我才把这些都回报在婆婆身上。人和人之间的爱和付出都是相互的,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这一生能被小勇全心全意地爱过,然后又把这份爱回馈给了婆婆,我的人生也算是无憾了。
手记>>>
因为有爱生活才会美好
小琪的经历真的应了那句话: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人生没有十全十美,事业顺遂的她,却在最好的年纪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那份痛没有经历过的人也许真的无法体验。
所幸的是,她没有一味地沉湎于悲伤,而是很快明白了自己肩负的重任,并毫不犹豫地承担起了这份重任,抚育儿子,照顾婆婆,一直到老人因病过世。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面对没有血缘亲情的老人,依然能够尽自己所能,悉心照料,如果不是因为心中有信念支撑,肯定也很难做到。而这份信念,正是源于一个字——爱。
因为曾经感受过小勇从不计较的爱,所以小琪才会想要把这份爱回馈给婆婆,因为她是小勇的母亲,除了小琪之外,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
爱予爱返,人类的感情素来如此,也唯因此,才显得特别美好。
小琪虽然失去了小勇,但她曾感受过他温暖的爱,又把这份爱传递给婆婆,让她安心地度过了丧子之痛和人生最后的时光,虽然人生不够圆满但却让人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和美好。有了这种爱的信念,希望小琪未来的生活也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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