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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智琦
元宵节一过，代表着癸卯春节已圆满结束。今年我家餐桌上不见烤麸、塌苦菜，因为阿姆去年过世了。这等寻常小菜，曾是春节餐桌上的必备。
每逢春节，我家餐桌上必定少不了烤麸身影，阿姆烹饪时也格外用心。她曾郑重其事对我说：烤麸寓意着靠夫，宁波人家里女儿出嫁，都希望找个勤劳持家的好丈夫。所以无论富贵家庭还是穷苦人家，春节餐桌上烤麸万万不可少。侬爹死得早，我靠不到夫，将来就靠儿子了。我听了有些震惊，没想到烤麸还深藏着这般寓意。
我向阿姆学做烤麸便格外用心。从菜场买来烤麸后，先放入锅中清水煮沸，待自然冷却，便随意把烤麸掰成小块状，沥掉残汁，放进淘箩阴干。配黑木耳、金针菜、香菇少许，如有新鲜冬笋相佐则更佳。
烹饪烤麸技术含量并不高，关键是要舍得用油。以前粮油配给制，阿姆惜油如金，但烧制的烤麸照样色香味俱佳。现在食油敞开随便用。烤麸投进沸腾油锅，每个罅隙都饱吸着食油的芳香。每块烤麸都必须彻底煎透，待烤麸表皮呈金黄色才算完成。再倒入黑木耳、金针菜、香菇、冬笋等配料，加适量清水和老抽酱油，大火急攻猛烧，锅铲不断翻动。原先吸饱食油的烤麸膨胀变软，黑木耳、金针菜、香菇和冬笋又吸足了汤汁精华。这样烧制出来的烤麸色泽油亮、饱满柔韧又汤汁满溢。每每望着阿姆品尝烤麸时的满足感，我顿然醒悟到：靠夫是种期待，靠儿则是义不容辞的职责。
塌苦菜同样是寻常小菜，但寓意深远。佛经说离苦得乐，塌苦谐音为脱苦，春节时餐桌上有碗塌苦菜，寓意着新的一年没有苦恼、幸福快乐。此时菜场里塌苦菜大量应市，深绿色的菜叶呈扁平状，紧紧搂在一起。价格非常便宜，但到餐厅点上一款冬笋炒塌菜，则价格不低，因为冬笋是时鲜货，就像穷小子傍上白富美，身价也跟着飙升。
春节餐桌上不见烤麸、塌苦菜，我是有意为之，因为不想睹物思人，伤怀落泪。春节是亲人团聚的时刻，吃喝早已忽略不计，但吃喝又是亲人团聚最重要的形式和载体。端上餐桌的寻常小菜所承载的文化内涵和寓意密码，但愿下一代能够理解而不是一笑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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