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死者“说话”为真相“发声”

□记者  陈颖婷

出租屋内，一个离奇死亡的女孩，死因究竟为何？日前，上海司法行政“法治先锋”巡回宣讲启动仪式暨闵行专场报告会举行。报告会上，来自“法治先锋”宣讲团的六位先进典型代表，围绕自身岗位的先进事迹展开宣讲。

邵煜来自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司法鉴定中心，是一名法医，同时也是法医鉴定中心法医病理专业室的负责人。他的工作，就是通过解剖尸体，让这一个个沉默的知情者“说话”。

用手术刀让死者“开口说话”

时间回到6年前的宁波。

这是一起离奇的死亡事件。一名女性和男友及男友的弟弟同住在一个出租屋内，3个人晚上回家各自洗完澡回房睡觉，女孩却在次日下午被发现死在了床上……

警方勘查现场后并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在询问中男友只是表示当天下午睡醒后自己有些头晕，也没有意识到同床的女友有何异样，而男友的弟弟看起来一切如常。警方怀疑女孩可能死于投毒，又或者与男友的弟弟存在不正当关系，但一切还有待验证。

于是，案件被委托到了邵煜这里。

尸体解剖过程中，发现死者器官呈樱桃红色的那一刻，邵煜心里就有了答案：是一氧化碳（煤气）中毒！虽然尸体器官组织发红不止一种原因，比如氰化物中毒也会发红，但氰化物中毒死亡迅速，明显不符合案情，经过缜密分析后，邵煜将致死原因锁定在一氧化碳身上。

在邵煜得出这一结论之前，警方的侦查完全没有朝着这个方向去走。可让大家感到困惑的是，这一氧化碳究竟是哪儿来的？又为何同住一个屋檐下，男友及男友的弟弟却还活着？

此后，警方重新勘查现场，发现该出租屋燃气热水器管道未按规定安装，废气往屋内排放，而男友弟弟睡觉时开着窗，这才幸免于难。同时，警方在该出租屋内进行动物实验还原当天情况，确实也发现与男女性别对一氧化碳中毒的抵抗力存在一定差异有关，这也解答了为何同住一室的男友只是头晕，而女孩不幸去世。

一次离奇的死亡事件，通过司法鉴定水落石出，那一瞬间，邵煜有一种破案的惊喜，但更重要的是，法医用科学的技术手段，让死者“说话”自证了清白，也践行了司法鉴定工作“以科学捍卫公正”的使命。

做维护社会和谐稳定的“砝码”

邵煜说法医远没有影视剧中身着西装革履出场那般光鲜亮丽，实际工作中，法医常常身穿隔离衣和防护服站着坐着甚至蹲着。

法医常年接受全国各级公检法等部门委托，对与法律问题有关的人员死亡的专门性问题进行鉴定，比如死亡原因鉴定、死亡方式鉴定、致伤物推断等等。在团队的努力下，邵煜部门被司法部评为公民非正常死亡法医鉴定的推荐机构，以及上海市司法鉴定行业先进团队。邵煜也获评了司法部“全国公共法律服务工作先进个人”，以及首届“上海司法行政十佳青年”称号。

大量涉密、敏感案件的死因鉴定都是由法医进行的，此外，一些具有社会影响力的案件以及疑难复杂案件，同样需要依靠法医进行鉴定。而法医出具的鉴定意见书，在审判、仲裁等活动中往往会成为关键性证据。

2019年3月起，乔某在上海市青浦区经营一家保健按摩店，经营范围是保健按摩、健康咨询服务以及一类医疗器械零售。未取得行医资格的乔某私底下告诉顾客，自己能够进行颈椎和腰椎疾病的治疗，并且十分有效。

2020年8月，孙女士向乔某询问能否治疗自己的颈椎和腰椎不适。乔某为她制定了一个12次的治疗方案，包括推拿、按摩、正骨、拔罐、刮痧、艾灸、热敷等，每次收费100元。病急乱投医的孙女士得到乔某的保证后，开始定期到按摩店内治疗。

实际上，乔某完全不懂中药原理，甚至不认识中药药品，此前他在一个叫小袁的人那里购买了一批中药药粉，小袁声称使用这种药粉调和成草药泥进行热敷就可以有效缓解颈椎、腰椎病症状，乔某遂花费2400余元购买了25斤药粉。

孙女士来治疗的时候，乔某便取出部分药粉，用食用陈醋调和，又加入一些温水，敷在孙女士身上。几次之后孙女士发现左脚脚踝肿胀，用微信向乔某询问怎么办。乔某告诉孙女士这是“毒气”。此后，孙女士的病情持续恶化，背部的皮肤开始出现肿胀溃烂，甚至渗水。经医生会诊，孙女士的内脏已经开始衰竭。2020年9月12日清晨，孙女士因体内多器官功能衰竭死亡，其家人随后报警。

孙女士的死亡与乔某的药粉究竟有没有关系？邵煜出具的鉴定文书表明，乔某前期的热敷行为导致孙女士皮损，其后期使用的吡罗昔康为处方内服消炎药，不可直接用于皮肤破损处，且大剂量使用会导致肾衰竭等副作用，乔某非法行医行为与孙女士死亡之间存在直接因果关系。最终法院对乔某进行了依法判决。

此外社会上比较关注的“野生动物园熊伤人案”“外卖小哥送餐触电死亡案”，还有上海首例“遛狗不栓绳”引发邻里纠纷导致死亡的案件……这些案件背后，都有着法医的身影。

尸体在哪里法医就去哪里

作为一名长期在司法鉴定一线工作的法医，邵煜每年主办尸体解剖、死因鉴定案件70-80例，平均4到5天就要解剖一具尸体，平均一到两周出一次差。法医的工作就是在上海各个医院太平间、殡仪馆之间来来回回，以及倒火车、坐飞机，在外省市做完解剖再赶回上海做解剖，这样连轴转的节奏里……

进行尸体解剖也不是一桩轻松的活。尸检过程中所见尸体上每一处损伤、每一处病变均需详细检查，并拍照、记录，一具尸体解剖至少需要近2个小时的连续工作，有时可长达六七个小时。碰上解剖条件并不是很好的情况，就更是一种考验。

像一起开棺验尸的案件，土葬的尸体除了尸体腐败的臭味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不愉快的气味，如将尸体放置在解剖室里进行检验的话，这种气味将长期弥散在解剖室甚至整个殡仪馆内，并且难以驱散。因此只能在露天情况下搭一个石桌做解剖，而法医则要在最近的距离面对这种气味的冲击，克服生理性的不适，完成解剖工作。

除了解剖尸体外，法医有时候还要去勘查现场。在一例山顶工地上疑似触电死亡的案件中，邵煜和同事爬到百米高的山顶，在悬崖峭壁旁的工地上查看配电箱，旁边也没有什么防坠落的安全设施，条件十分艰苦。

这些在他人看来异常艰辛的工作，邵煜已经习以为常，因为从选择这份事业伊始他就知道，法医，除了需要具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更需要具备吃苦耐劳的奉献精神。

用科技创新助推行业技术进步

邵煜说，在进行司法鉴定的同时，法医也要积极开展应用技术研究，研制新的尸体检验技术，以便能够更好地开展工作。

比如法医团队在国际上首创了简易地通过穿刺心脏对尸体全身血管进行检查和造影的方法，不需要像西方一样借助大型的仪器。同样也是首创了利用胸腹腔镜技术进行微创解剖的方法，只需在皮肤上切几个小口，就可以在显示器上对器官进行观察和取样，适用于一些因宗教信仰、风俗习惯而不能进行传统解剖的场合。法医还与考古研究团队合作，对800年前的古代尸体进行了解剖，对古人的疾病与生长发育情况进行了探索。此外，法医也会编写相关的法医学专著及技术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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