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峥
与其他推理小说类似, 《恶意》 同样选取了谋杀这一典型素材。甫一开始,小说的三个主要人物即被一场凶杀案引出——作家日高邦彦被杀死,好友野野口修应邀前去拜访却发现了日高邦彦的尸体,而野野口修在学校任职时的前同事、现在转行作为刑警的加贺恭一郎被安排追查这个案件。相比其他推理小说而言,作者并没把太多精力放在对凶手的搜寻上。当然不是说 《恶意》 对于凶手身份的推理不精彩,相反,作者精心引导读者对文中其他人物产生合理怀疑,比如被杀死的猫的主人、不光彩过去被写进书里的主人公的妹妹,而加贺警官却凭着微小的细节成功锁定真正的凶手野野口修,这种意外性已然使得小说的可读性大大增强。但至此,小说不过才推进到三分之一篇幅,接下来的三分之二里作者又要拿什么来支撑呢?答案是“犯罪动机”——虽然凶手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是对犯罪动机却含糊其辞。作品中加贺警官因着职业直觉和细节的违和感而坚持探寻凶手作案的真正动机,这成为很长的篇幅里唯一的悬念。通过加贺警官的不断问询,读者对凶手犯罪动机的认知不断被刷新,从开始的“影子作家”到与日高前妻有染,到最后发现凶手所有的设计只是出于单纯的憎恨与嫉妒:少年时代面对校园暴力时日高宁折不弯而自己助纣为虐,成年之后日高早一步成为作家又不计前嫌帮助自己,日高的“好”造成了自己在他面前深深的自卑感,这种怨恨慢慢转化成心底最深的恶意,杀死了对方,还要让对方身后之名不保、饱受世人唾弃。所以,“杀人不再是目的,而是成为了手段”。这种设计的震撼是多层次的,一方面是案件本身——“仅仅因为不可言说的恶意而杀人并作出可以称之为巧妙的构陷,这种人性中深沉的恨意或者恶意让人匪夷所思、不寒而栗”; 另一方面在内容和形式上,作者巧妙地设置了一个又一个的反转,从阴谋实施到真相大白,给出了所有线索却又成功颠覆读者阅读过程中对情节与结局无意识的想象,让人不禁深深折服。
从叙述手法上来说,《恶意》也是采用了推理小说惯用的手记体,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有极强的代入感,身临其境。但这种叙述亦不是百分百忠于事实,读者需在层层推理中拨开蒙蔽,克服心理盲点,方能走出迷局。在本书中,东野圭吾选用了野野口修和加贺警官两个人的手记进行不同视角下的双线叙述,克服了单线推进的单调。在这样环环相扣的推进中,读者需要在阅读过程中不断回想和修正之前的猜测,从而带来愉悦的阅读体验。从语言风格上来说,《恶意》 的行文有着日本文学主流的洗练简约,对环境风景之类没有过多的描述。读的时候只觉得顺畅舒服,回想起来每一句都在为情节的推进服务,每个描写都富有深意,并无一丝冗余。此外,小说中的很多场景同现实生活相比都没有违和感,这应是作者对所处时代、社会细致观察的结果。
掩卷而思,现代社会带给人们的不仅仅是更加丰富的物质生活,同时也让人们承受更多生活的重压。一旦一个人的欲望无处释放,只能选择压抑自己,他的内心必会产生恶意,一种自己得不到也不甘让别人得到的深深的恨意。我们总是感到身边的人在炫耀着什么,反而恰好是我们自己缺少着什么。正是这一点点的不悦,让我们产生了恶意。但就像野野口修既然能有如此精心的布局、如此缜密的心思,若不是他深陷于自己自卑而衍生出的“恶意”,所取得的成就也不一定逊色于他所嫉妒深恨的日高邦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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