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邮轮泳池溺水成植物人

　　□法治报记者　王睿卿

　　2015年8月5日，蓝宝石公主号邮轮结束日韩游行程，在返回吴淞码头的途中，年仅8岁的女孩小羊在邮轮泳池内意外溺水，至今依然昏迷，成了“植物人”……

　　2016年1月11日，蓝宝石公主号所属的英国嘉年华邮轮有限公司被告上法庭。

　　日前，上海海事法院对该案作出一审判决，被告方承担80%侵权责任，赔偿人民币约315万元。

　　8岁女孩邮轮泳池溺水，　邮轮失职还是妈妈失察？

　　2015年8月1日，小羊及羊母与浙江某旅行社签订了《浙江省出境旅游合同》，购买了“蓝宝石公主”号邮轮“上海-济州-福冈-上海”四晚五天的旅游产品，出发时间为2015年8月2日，结束时间为8月6日。8月5日下午2时许，船行至公海海域，小羊在邮轮泳池意外溺水。事发当时，羊母不见小羊后即四处寻找并求助“蓝宝石公主”号邮轮工作人员，未获积极回应。事发后，邮轮方未采取积极救援措施，在经历14小时后，小羊才被安排至新华医院接受抢救。邮轮和旅行社支付了部分费用后，告知小羊不再垫付。目前，经鉴定小羊被评定为致残程度一级，完全护理依赖。羊母于是提起诉讼，请求法院判令被告按80%的责任比例赔偿小羊人身和精神损害共计3948455.26元。

　　羊母认为，该轮在涉案事故发生一年前也曾发生一起成人泳池溺亡事故，但被告未采取任何改进措施。现深水泳池和浅水泳池既没有物理隔断，也没有工作人员维持秩序，放任未成年人自由穿梭通行，亦未配备救生人员，未尽基本的管理职责，严重违反中英两国关于泳池的安全规范。

　　庭审中，原告提交中国有关法律规定，面积在250平方米及以下泳池，应至少配备3名救生员。原告还提交了刊登在英国政府官方网站由英国健康与安全执行组织制定《游泳池健康和安全管理指南》，该指南也明确建议水深超过1.5米的泳池或者有15岁以下无人陪伴的儿童进入泳池需要配备救生员监管。即使如被告所称该组织性质上是非政府公共组织，《游泳池健康和安全管理指南》　不具有强制约束力，被告在对游客的服务、安全保障方面既未自觉参照中国法律，也没有依据英国有关组织的规定或者建议配备救生员或者监管人员巡视以防范溺水事故的发生，存在明显的过错。

　　被告嘉年华公司辩称：被告以承运人的身份安排小羊在内的旅客运输，根据《海商法》　的规定，旅客的人身伤亡如系由旅客本人过失，或旅客和承运人的共同过失造成，可免除或减轻承运人的责任。小羊为未成年人，其母羊母为监护人，有保护小羊的职责。经仔细观看涉案泳池边的录像，事故发生时，小羊独自一人在泳池玩耍，监护人始终不在身边，小羊脱离了监护人的看管。小羊不具备游泳技能，监护人将其长时间留在成人泳池，且未穿戴救生设备，监护人在看管上具有重大过失，对事故的发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被告作为国际邮轮的经营人，没有在泳池配备救生员，符合行业通行惯例。被告就邮轮上不配备救生员的事实已通过第三人向小羊做了充分的提示和说明，在邮轮的泳池边竖立了各类醒目的告示牌，被告妥善履行了提示和说明的义务，对事故的发生不应承担责任。如法院认为被告就风险提示的不充分应负赔偿责任，第三人作为旅行社也应承担相应责任。

　　被告还认为，小羊的索赔项目和金额部分缺乏事实依据和法律依据。如法院认定被告应承担本案的部分责任，根据《海商法》　及中国加入的《1974年海上旅客及其行李运输雅典公约》　及其1976年议定书（以下简称　《1974雅典公约》）的相关规定，被告有权援引其中的人身伤亡赔偿责任限额。

　　事故发生一年前，该轮已有前车之鉴

　　根据小羊的申请，海事法院于2017年9月15日向浙江某司法鉴定中心发函，要求其就被鉴定人小羊完全护理依赖的情况说明具体的护理人数。9月20日，该鉴定中心书面答复称：“结合被鉴定人小羊的植物人情况，属完全护理依赖，建议护理人数以2人为宜”。

　　据录像显示，2015年8月5日15时左右，小羊先在温水按摩池戏水，后于15时10分独自来到大泳池，小羊先试跳入大泳池后自行爬上岸，15时17分，小羊第二次跳入大泳池，直至15时25分被游客发现将其从泳池救上岸，随之进行心肺复苏。15时20分，小羊母亲在泳池附近寻找小羊。15时30分，第一批船上医务人员赶到现场继续抢救，并将其转移至远离泳池的干燥地区。随后，小羊母亲闻讯赶到现场。

　　根据被告提交的医疗转诊信的记载：“同船乘客发现小羊在泳池中溺水。15时27分，安保人员通知当值护士，医疗响应团队开始行动。大约15时30分，第一批医护人员到达现场。到达现场时，同船乘客正在对其进行心肺复苏。医护人员持续进行胸外按压，并在将病人移至远离泳池的安全/干燥区域后，开始使用自动体外除颤器（AED）。起初心脏停搏。又进行了2分钟持续心肺复苏。插入鼻咽通气导管，协助呼吸面罩给氧。骨髓腔内注射器插入左胫骨。2分钟后心律检查显示无脉性电活动。继续进行心肺复苏，骨髓腔内注射器注入0.3毫克肾上腺素……大约15时41分病人自主循环恢复……病人开始尝试自主呼吸，并移动四肢。但病人未睁开眼睛，也无反应……经过与首席医疗官塔玲（Tarling）博士讨论，其认为该名患者病情不稳定，不适合直升机运送，并且如果在拥挤的直升机上气管插管脱落，可能致命。遂决定加速航行，驶往上海”。

　　“蓝宝石公主”号邮轮原计划应于8月6日7时整抵达上海港。在事故发生后，该轮采取了加速航行回港的措施，并于6日凌晨3时靠上海吴淞口国际邮轮码头。

　　8月6日凌晨邮轮靠岸后，由120救护车先就近送医，后即被送往新华医院继续抢救治疗，于9月28日出院。同日，进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军区总医院治疗，后于2015年12月7日出院。2016年3月至2017年4月小羊在浙江两医院进行康复治疗。在此期间，小羊主张产生医疗费517407.55元、护理费用60800元、交通费52973元、住宿费23392元、定残前治疗护理期间残疾辅助器具费8481.27元。

　　事故发生后，被告给付了9万元、先予执行款15万元以及被告为游客购买的旅行人身意外伤害保险所获得的保险理赔款8万元；　旅行社给付了7万元。

　　法院查明，该轮在涉案事故发生一年前即2014年8月也曾发生一起成年人泳池溺亡事故。该轮船籍港为伦敦，船旗国为英国。船舶所有人为公主邮轮有限公司，注册在英属百慕大。被告是涉案邮轮的船舶经营人，是一家注册在英国伦敦的英国公司。

　　被告对事故负主要责任，赔偿315万

　　本案主要争议焦点是：被告应否承担赔偿责任及各方的责任分担。

　　法院认为，被告作为“蓝宝石公主”号邮轮的经营者，应当负有对游客的人身安全保障义务。被告经营的“蓝宝石公主”号邮轮以上海港为母港，且明知其服务的对象绝大部分为中国公民，因此被告应当尊重中国游客的认知和习惯，特别是在有关人身安全的问题上，采取审慎的态度，做出与中国法律法规相符的安排，以确保游客的人身安全。

　　其次，由于被告未安排救生人员，该轮在本案事故发生前一年也发生过成年游客溺亡事故。被告负有邮轮上的安全管理责任，仅仅在泳池边设置安全告示是不够的。本案中被告现场工作人员针对未穿戴任何救生设施的儿童、无大人看管的儿童进入泳池，无任何询问或者劝阻等有效的管理措施，而是采取放任、不作为的态度，存在明显的管理失职。

　　再次，被告主张邮轮泳池不配备救生员是国际惯例，并提交了部分其他邮轮公司的安全提示予以佐证。法院认为，国际惯例应当是得到相关方的共同认可，邮轮不配救生员是邮轮公司的单方行为。即使以前邮轮确有不配备救生人员的做法或习惯，那么随着现代邮轮业的大众化和普及化，特别是邮轮泳池溺水事故多有发生，该做法应当改变，以尊重和保护游客的生命健康权。被告的所谓惯例也没有得到被告所在国英国有关部门的认可，与英国有关组织推荐的做法不符，更与中国相关法律相违背，对此不予认可。

　　原告作为未成年的儿童，跟随其母亲上船，原告母亲作为法定监护人对原告的人身安全亦负有保护义务。根据当时录像显示，原告未穿戴任何救生设备，先在按摩池玩水，后独自前往涉案泳池。其间，原告母亲未出现在现场看护，最终导致事故的发生，亦负有责任。

　　综上，被告作为邮轮营运的经营者仅仅在泳池边竖立相关的警示告示牌是不够的，理应采取合理的措施保证游客人身安全特别是儿童的安全；　被告明知泳池可能造成溺水事故，特别是一年前已经发生过成年游客溺亡事故仍未采取措施改进，轻率的不作为对本次事故负有主要的责任；　原告的母亲作为法定的监护人，未能注意泳池边的告示和充分意识到泳池的危险，尽到监护人应有的看护责任，也需承担应有的责任。原告与被告双方的责任分担以原告20%，被告80%为宜。

　　根据《侵权责任法》　的有关规定，原告和被告对本次事故的发生均有过错，原告承担20%的责任，被告承担80%的责任。根据《侵权责任法》、《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等法律规定，原告可以主张赔偿的范围包括医疗费、护理费、交通费、住宿费、营养费、残疾赔偿金、残疾辅助器具费、住院伙食补贴、鉴定费、精神损害抚慰金、律师费。被告主张原告获赔的保险金系其投保应作为赔偿金抵扣，根据保险法的相关规定，保险公司向人身保险的被保险人或受益人即原告给付保险金，不影响原告向实际侵权人请求赔偿，不能用于抵扣被告应承担的赔偿金额，被告的主张没有法律依据，不予支持。上述费用共计393万元，被告承担80%计315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