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惠 整理:王刚菊
两个月来,惠很迷惘。
她深爱着丈夫弘,却也无法抑制对讯的爱。可是,同时爱两个男人,根本就与她的道德标准背道而驰。她在理智和感情的对抗中苦苦思索,在她对弘和对讯的爱中,哪一份才是真爱?如果两者都是真挚的,难道不能同时拥有吗?
突如其来的“房客”
我父亲一直对我寄予很高的期望,从我能够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意识到父亲在他力所能及的各个方面努力造就我的才智。为使我达到“才貌双全”,他认为只需要从“才”方面着手。而容貌方面,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多次满怀信心地对我妈说:“女大十八变,我们的女儿长大了会集中我们的优点,比我更俊,比你更美!”后来,我们家的亲朋戚友都证实了父亲的这一预言。
小时候父亲给我许多自由玩耍的时间,他认为玩耍是促进孩子智力发展的重要手段,但他也安排了我绝对要完成的功课。
由于父亲的积极带领,从小我就参观了许多名胜古迹,父亲会滔滔不绝地讲述相关的历史故事和历代诗人的吟咏,不厌其烦地解答我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为了我的“游历”,父亲自己的生活十分俭朴,在我认知的十几年中,他自己从没买过一套新衣。
当年小镇上的小学,基本上没有什么真正的课程,而父亲给我安排的功课却使我在回城以后,能顺利插入四年级还取得全年级第二名的好成绩。而且,随后的中考、高考,我都轻松地上了重点中学和名牌大学。
我生活中的第一个不幸发生在我不满6岁的时候,那年我妈突发严重的肝病离我们而去。父亲从此便承担了父亲和母亲的双重责任,父亲给了我终身都无法报答的爱。
在我到省城H大念书的几年中,父亲每月都按时给我寄来足够的生活费用,我知道这占了他每月工资的一大半。为了节省费用,我直至大三的寒假才回了一趟家。一路上我满心欢喜地筹划着如何与父亲过一个欢乐的春节,没料到进门得到的却是一个被隐瞒了一年多的不幸消息:父亲已经双目失明,内退在家。
父亲用颤抖的双手抚摩着我的脸庞,两颗变浊的眼睛闪烁着泪花,用他那特有的男中音反复说着:好,好,好,我们的乖乖女儿回来了!好,好,好,我们的大学生回来了!
这次回家,另一个意外是家中多了一个面目清秀、高高瘦瘦的男子汉——弘。父亲说我上大学不久,弘就来家里住了。最初,他是一个房客,而现在却成了父亲的“看护”和忘年交。
弘替父亲与我通信
弘在印尼出生,中学毕业后就回国读书了,无须补习中文便考进了本省一所颇有名气的大专院校,毕业后,弘进了离我家不远的一家大工厂当技术员。他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又不愿意和许多人合住工厂的集体宿舍,经人介绍,租用了我家闲置的房间。
父亲的初衷是拿点租金好补贴我上学,不料我上大二不久,父亲突发青光眼还出现严重并发症,治疗不及时双目失明了。此时的弘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外汇和工资,竭力为父亲治病,甚至陪父亲到省城具有国际水平的眼科专科医院就诊。然而,经多位知名的眼科教授会诊,确定父亲视神经的损害已无法挽回。
那时,医院与H大近在咫尺,但父亲却坚决反对把实情告诉我,生怕影响我的学习。就这样,父亲让弘模仿他的笔迹,如常与我保持一个月两封家信的联系。父亲的谆谆教诲,我的喜怒哀乐,就假借弘的手和眼不断地交流着。弘后来告诉我,那段“冒名顶替”的日子给了他许多好处,不仅是因为不断临摹父亲的字,使他获得全厂钢笔书法竞赛第一名,而且从父亲那里获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和从我这里获取了许多时代的信息。
从新学期开始,我与弘直接通信了。在他的来信中除了父亲的说话,还有了他自己的内容;在我的复信中,往往有一大段与弘本人的思想交流。其间,我拒绝了弘代替父亲给我寄生活费。我宣布不再需要家里寄生活费,我可以利用周末和假期做家教和打工的收入支付日常的费用。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多,直到我毕业的前夕,不幸又一次降临我家。这一次,弘不顾父亲的反对,把我从省城召回了家,见父亲最后一面。
父亲留给我一封写得歪歪斜斜的亲笔信,可以想像到他是如何艰难地摸索着写这封信的。信非常简短:惠儿,希望不要因为我是否在世而影响你的前程。弘是可以信赖的,品德可贵,如你觉得合适就嫁给他。父字。
弘并不知道父亲信中的内容。当他帮我办完丧事以后,便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要搬回厂里去住。他很平静地告诉我,他父母在印尼的生意早在3个月前就宣告破产了,他再也不会得到任何经济上的外援了。他建议我把整套房子租给别人,可以多收点租金补贴上学的费用……
我打断弘的话:我马上就毕业了,我要回自己的家乡工作,这房子我不会再出租了。如果你觉得我可以做你的妻子,你就留下来等我。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匆匆回校准备毕业论文答辩去了。
讯和我是“好哥们”
我有个“好哥们”。讯和我一样是“两个最”:家庭环境最差,学习成绩最好。我们虽是一男一女,但大家似乎都忘记了我们的性别,只管叫我们“铁哥俩”。讯的毕业论文已经通过,但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抓紧最后的机会出去旅游,而是着急地在学校等我回去。我一到,讯就把已经替我装订好的论文送到了,他告诉我,明天上午就是答辩的时间。
讯接着告诉我,我和他的毕业考成绩都是100分,满分!嘿!我们四年来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
回想在大学四年,讯给了我数不清的关爱。他借到好参考书肯定会让我先看;他找到需要家教的人家肯定会先让我去;我病了他会给我买药,替我做课堂笔记;我参加什么比赛他都是最卖力的拉拉队员;假期一起挑砖,他挑7000块我挑3500块,结果拿到工钱非平分不可……学习上的疑难我们一起解决,获得的快乐我们一起分享。其实,骨子里我们已经到了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
就在论文答辩前一晚,讯提出一定要和我做一次战前的演练。结果他针对我论文提出的三个问题,正是第二天老师提出的问题。由于事先有了准备,我的答辩特别顺利地通过了,丝毫也看不出中间曾受到我父亲丧事的冲击。
论文答辩完的那个中午,讯来宿舍找我。宿舍就只有我和他。这时候,我把父亲最后的一封信和我临走对弘说的话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他。讯听后有点怅然,第一次在我面前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沉默一会儿,他好像是自言自浯地说,本想约我一起到他家去一趟,看来是不行了……他突然把我紧紧地抱住并深情地吻了我。
我还没有从被电到的感觉中恢复过来,讯已经放开了我,说了一句我永世不忘的话,然后飞跑着离开了:原谅我把你的初吻抢走,让它做我们“铁哥俩”的永远纪念吧。我真心祝愿你生活幸福美满!
美满婚姻却起波澜
毕业后一年,也是工作转正的同时,我和弘在老家办理了结婚手续。那年我24岁,弘32岁。一年后,我们家添了一个人见人夸的孩子。正当这孩子读小学六年级时,我被破格提为高级工程师,弘以资深工程师的资格出任重点实验室的负责人,主持着厂里技术革新项目的研究。我们家被评为“五好家庭”。要是父亲还健在,他该会多高兴啊!
但就在这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我的感情世界却突起风浪。
那是两个月前的一天,我从局里的电梯间出来,迎面见到何总工程师带着一位客人走进电梯间。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是讯!
我马上给值班室挂了电话,询问何老接待的客人是谁?答案果然是讯。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变得六神无主,毫无目的地在电梯间上上下下好几趟,直到何总工叫人找到我,说要我一起接待一位我大学的校友,我才赶快喝了杯凉开水,强作镇定地走入何老的办公室。
讯的外貌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他大方地站起来和我握手,那十几年前被电到的感觉又一次向我袭来。
何老呵呵笑起来:“你看,你看。我们的王工见到老同学,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们H大可是人才辈出啊,王工在我们这里也是挑大梁的角色了。”
在大约一个小时的会谈和随后的晚餐中,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我只清楚地记得谈话中我所急于知道的信息:讯在毕业后报考了北方工大的研究生,硕士毕业又接着读博士,拿到博士学位后,在当地做了四年的应用研究,随后又到美国合作搞了两个基础研究的课题,去年刚刚回到母校H大任教。这次局里是请他来讲学的。
讯在台上讲些什么我真的是一点也没记住。坐在第一排的我,荒唐地不断回想起我与讯在大学四年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特别是最后——我们惟一的刻骨铭心的亲吻。
当我知道时至今日,讯仍然孑然一身时,我的心里更像打翻了五味瓶。我已经几次梦见与讯在一起,或是笑醒,或是哭醒。我在睡梦中不断呼唤着讯的名字。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给讯写信,讯很快就给我回信。信很简短,他明确说:他至今没有结婚的原因与我完全无关,对他这次无端给我带来烦恼表示歉意,表示今后绝不会再给我的生活带来困扰。
不久,传来讯已经离开H大到德国做研究工作的消息。讯为了我已选择离开,但我却不断有前往德国找讯的冲动。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手记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惠在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时候,却陷入情感旋涡。她虽努力寻求真爱的答案,但潜意识下,她期望鱼与熊掌兼得。
其实,我们只要稍微留意,就能做出判断。
第一、惠当初选择与弘结婚,主要动机是出于“报恩”。遗憾的是,“报恩”式的婚姻,绝大多数是要以牺牲真爱为代价的。研究婚外情的学者指出,报恩式婚姻有可能为婚外情埋下祸根。惠不可抑制地希望能够再与讯重聚,虽无什么实际行动,但其“精神婚外情”的表现已十分明显。
第二,惠要更加珍惜“后恋爱”的真情意。
惠与弘结合以后,在柴米油盐的碰碰撞撞中,在个人与家庭发展的拼搏中,能够有“我爱深爱我的丈夫弘”的结果,应归功于“后恋爱”,这种实实在在的真情意,是维系家庭的重要纽带。惠如果更珍惜这“后恋爱”的真感情,就有可能淡化记忆中的旧感情。
第三,要明确婚姻责任,避免旧情复燃。
其实,婚姻的缔结意味着一种责任。如果说,惠为报恩而与弘结婚有错,那么,在她当前婚姻家庭的现状下再与讯旧情复燃的话,其错决不亚于当初。
著名作家萧乾青年时曾与一位美丽的潮汕姑娘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梦之谷》就是萧乾对这段恋情的实录。他把当年的爱公开了,对自己的夫人就没有背叛的味道。况且萧乾在得知当年的恋人还生活在汕头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急着去“寻梦”,而是请自己的夫人以记者的身份去访问这位已为人母的、久违了的她。
我想,萧乾的行为对惠应是一个很好的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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