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报记者 徐荔
“得知要封闭执勤,我们有不少民警都因为牵挂家人落了泪,在执勤中过程也有人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而哭过,但我们都没有逃避或退缩,而是迅速调整情绪,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也终于不负使命。”姜静玉坦诚、欣慰又骄傲地说。
姜静玉是上海市女子监狱二监区的教导员,她和上海许多其他监狱的民警一样,在大年初二的晚上,接到了封闭执勤的命令。
为了确保疫情不传入监狱,1月27日,上海监狱实施了最为严格的封闭式管理模式。各监狱调整值班备勤模式,实行封闭管理和科学合理换防。
作为第一批监狱执勤的民警,姜静玉和她的“战友们”要克服警力少、任务重、生活从简等困难,确保监管工作一如既往,还要暂时按捺住那颗因为疫情而挂念、担忧家人的心。他们唯一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就是只能拨打少数几个亲人电话、不能上网的“警务通”……
在努力确保监管安全,却无法为家人防疫出力的日子里,他们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这一期,姜静玉讲述了她的故事。
1978年出生的姜静玉成为监狱民警已经有22年了,她经历过17年前“非典”时期的监狱封闭管理,但再次执行封闭执勤的任务,姜静玉的感受却完全不同。她说,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心里的牵挂也更多了,甚至回忆起自己在监区更衣室通过电话将要封闭执勤的消息告诉丈夫、女儿的时候,她哽咽了……
因为经历过2003年的封闭执勤,所以了解这次疫情的严重性后,我就隐约预感会封闭执勤,只是这一刻真的到来还是感觉突然。
今年1月25日,也就是大年初一,是我值班的日子,做为监狱民警,过年值班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今年还算不错,我和家人在年三十晚上吃了团圆饭。本来想着年初二晚上值完班就能回家陪女儿,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接到了要封闭式管理的命令。晚上10点多,经过开会商议,近期没有去过外省市,相对“安全”的我和其他12名二监区民警第一批参加封闭管理,从1月27日开始封闭执勤。
接到正式命令后,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下想到了17年前。那个时候我很年轻,告诉父母不用担心就往前冲,总觉得哪怕有什么事也有人帮我顶着。但现在我有了牵挂,父母能及时知道消息做好防护吗?菜买了吗?出入小区安全吗?孩子会想我吗?她能好好吃饭睡觉吗?学习怎么办?脸上发痘痘了吗?
晚上,我抓紧时间给家人打了电话,告诉他们我要执行任务的消息,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难过。我的女儿13岁,知道将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我,她在电话那头哭了,我也忍不住流了泪。那一刻我感受到什么是母亲对孩子的不舍。
我们监狱一直开展“母亲文化”主题活动,而这次经历让我对“母亲”又有了不同的感受,尤其是后来,我看了女儿写的作文作业《永远在我心中》。她写的是1月27日那天,和我丈夫一起来给我送生活必需品的事。她写道:“妈妈穿着制服匆匆走出来,隔着门又匆匆走了,我看着妈妈的背影忍不住流下泪来。但我知道这是妈妈身为监狱人民警察的责任,每个人都应该有责任感,做一个有担当的人……”
虽然我牵挂家人,但我明白,此刻有更需要我集中注意力解决的事:现在我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民警”了,我是要为其他年轻民警“顶住”的人,我要怎么稳住她们的情绪?我们能否顶住任务急、人手少、条件刻苦的压力,摸索出特殊时期的工作管理方式,维护监管安全,也给后续封闭执勤的民警们提供可参考的工作模式?
姜静玉说,年初二晚上她没睡着,想得的事太多了。但不管有多少“杂念”,她还是得冷静下来。年初三一大早,女子监狱二监区包括姜静玉在内的13名民警到齐。虽然是特殊时期,但监管工作要求不变。根据现实情况,姜静玉和副大队长商量后,决定改变值班、带组模式,并力求形成可复制的工作方式为后续执勤的民警打基础。
我担心大家的情绪不稳定,也做好了安抚大家的准备。像我们这组执勤的民警中,有两个原计划3月要举行婚礼的年轻人,连请柬都发出去了,她们本来应该忙着准备婚礼,但现在都为了执行任务取消了婚宴。其中一位准新娘的男友也是监狱民警,他和她一样,参与了封闭执勤的任务,这意味着这对本该准备开始甜蜜新婚生活的年轻人至少一个月不能见面,婚礼也不知何时才能举办……
还有一名民警已经准备和男友订婚了,男友是社区医生,疫情发生后参与道口执勤测量体温的工作。虽然“全副武装”,但要接触那么多人,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尽管她牵挂他,可是只能每天挤出那么一点时间,打一个电话互报一声“平安”。
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牵挂,好在,虽然执勤前有不少人都流过泪,但真的开始执行任务时,我们都挺得住。
当时摆在我们眼前的问题除了怎么维持监管安全,还有就是怎么睡觉休息?
去过监狱的人知道,监狱有两道大门,一道大门内是民警的办公区域,另一道大铁门里就是监管区。封闭执勤不只是不能回家,就连吃饭、睡觉等也都不能出监管区。平时,在监管区只有值班民警的休息区域,但现在这个区域显然安置不下那么多封闭执勤的民警,我们只能把监区会议室“改造”成“临时宿舍”。
执勤第一天,完成所有工作后,我们才开始“折腾”,打扫、搬东西……因为平时要早起工作,习惯9点半就睡的我们那天一直忙到晚上11点半,第二天还是继续照常工作。
因为分批参与封闭执勤的民警比平时正常上班的民警少,这意味着每个人轮到值夜班的次数会增加。我和副大队长本来决定带头顶班,让年轻民警可以多休息,但让我们感动的是,她们都拒绝了,表示可以轮流值班。因为大家的齐心协力,在这个有点“苦”的新年里,我也感觉到了一点点的甜。
在服刑人员管理方面,我们一点都没有放松,严格按照要求开展工作。对于有些服刑人员因为看不到熟悉的民警而出现不解和不安情绪,我们做了一次特别的讲评,除了告诉他们目前疫情的严重性,还把我们想念家人的心情讲给她们听,希望她们能服从、尊重。那也是我第一次在服刑人员讲评中落泪。
我还记得封闭执勤的日子里,有一天阳光特别好,我们就举行了一次特别的升旗仪式。碧蓝的天空下,温暖的阳光中,我和“战友们”并肩而立,喊出“敬礼”的那一刻,我的身体里有热血涌动。我们众志成城,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频繁值夜班、大量增加的工作、肩头的重重责任……姜静玉的同事里有人因为太累出现荨麻疹却忍着不说,有人连身上长湿疹都不知道,直到结痂时才发现,姜静玉也在执勤期间累得流鼻血。她们想方设法给自己解压,有时泡一杯速溶咖啡就是治愈的法子。
一天,有民警在操场上看到青苔,生机勃勃的样子令人心动,她们就把青苔挖起来,放在杯中,搁在窗台上,感受这一抹盎然生机带来的鼓励和温暖。
工作的时候,我们互相鼓劲,用自己的方式给彼此打气。第一天晚饭过后,我用加了滴露的水拖地板,有同事说闻到这个味道觉得很安心,于是我就每天都这么拖一遍地,一直拖到我们换防。
2月11日,出监管区的那一刻,我的肩膀一下松了。虽然天下着雨,可心里却生出了太阳。
说来好笑的,是我们回家的时候。我们听说因为疫情防控,各小区管理都很严格,但到底严成什么样,我们都没底。
我记得,当我乘坐的大巴停在小区门口时,一个保安紧张得盯着大巴。看到我拖着拉杆箱、背着彩条包准备进小区,一下出来3个保安围着我,询问我从哪里回来,要去哪里……我拿出监狱早已准备好的工作证明给他们看,他们给我测了体温,才让我回家。后来我询问其他同事,他们几乎也都被“拷问”了。
卸下担子,回到家,心里有不一样的感触。17年前我执勤,给父母打电话说的都是“没事、很好”,偶尔也会诉诉苦,大多时候好像都没什么好说。但现在打电话的时间长很多,会详细问他们的情况,却不再说自己的难处。
其实在工作最累的时候,我也想在电话里对父母撒撒娇,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怕他们担心。
封闭执勤期间,我们上不了网,所有有关疫情的消息都是来自电视新闻,最怕听到新冠确诊病例出现在自己熟悉的区域。当时我打电话再三关照父母要注意,反倒是父母安慰我,说小区防控做得不错,让我不要担心。
一样不想让我担心的,还有我的女儿。
我和女儿打电话的时候,她没有一次说妈妈我想你。我以为她“没心没肺”,有外公外婆、舅舅的宠爱、照顾,有表弟的陪伴,她过得很开心。直到我回家,晚上陪她一起睡觉,她躺在我身边才说,“妈妈,我很想你”。
我有点意外,问她为什么之前在电话里不说,她说“怕你担心”。我后来又问她,看到弟弟有爸爸妈妈陪着,她难不难过?女儿诚实地说,“难过,但是不能说,因为说了家人都会难过……”那一刻我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回家前两天,我睡得很好,但最近有点焦虑,不知道第二批执勤的同事们怎么样了,忙得过来吗?值夜班吃得消吗?备勤的民警们能克服生活住宿等困难吗?降温那几天,他们会不会着凉?
我也开始想下次执勤的事。我丈夫也是一名警察,在我参加封闭执勤后没多久,他也因为疫情防控需要去执勤,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家。等他回来的时候,我要去备勤了,我可能将要错过女儿的生日,错过很多和家人有关的事。
看着太阳落下,我知道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又少一天了,我把“惜日如金”的感慨发在了朋友圈。希望疫情早些过去,让陪伴家人不再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忽然想到换防那天,我打开“久违”的手机,微信消息提示音不停响起,一瞬间手机都差点卡死。在众多消息里,我看到了一条视频消息,画面里是一个小宝宝,他的妈妈也是参加了此次封闭执勤的民警之一。只见那个才1岁的小娃娃不停对着玩具喊“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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