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角落”中隐藏的罪与罚

　　《隐秘的角落》

导演：辛爽

编剧：乔·卡卡奇  胡坤潘依然  孙浩洋主演：秦昊  王景春  荣梓杉史彭元  王圣迪制片国家/地区：中国首播：2020-06-16

集数：12

单集片长：50分钟

剧情简介：

该剧改编自紫金陈的推理小说《坏小孩》，讲述了沿海小城的三个孩子在景区游玩时无意拍摄记录了一次谋杀，他们的冒险也由此展开。扑朔迷离的案情，将几个家庭裹挟其中，带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钱晓峰

最近，国产悬疑剧《隐秘的角落》火了，在一座普通的沿海小城，上门女婿在面临妻子出轨离婚、自己将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精心策划了一起谋杀案。而三个孩子到景区游玩时，无意间用相机的摄像功能记录了这次谋杀。恶的火种在心间点燃，一连串的杀人计划步步展开，善与恶、情与法交织争斗……

道德与法律，孰轻孰重？理智与情感，哪个优先？剧中人物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从现实法律角度出发，“隐秘的角落”又隐藏着怎样的罪与罚？

故意杀人

剧情：张东升在陪岳父母爬山时，将二人推下悬崖导致二人死亡。之后，他故意掉换妻子的日常所用药物，致使妻子误服降糖药而死亡。为避免自己杀人的事实败露，他与王立在冷库内发生肢体冲突，拔刀将王立杀死，后又先后将寻找王立的朱永平、王瑶杀害。他拼命想隐瞒真相，却在杀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无法回头。

评析：故意杀人罪是一种非常严重的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的犯罪，必须加以严厉打击。因此故意杀人罪的法律条文也是从重刑到轻刑的顺序排列。在司法实践中，对于犯故意杀人罪的罪犯，在量刑时应当首先考虑重刑，再考虑轻刑。张东升先后故意杀害多人，手段极其恶劣，后果特别严重，在法律上应当判处死刑。

法条链接：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敲诈勒索

剧情：严良、朱朝阳、岳普三人目击张东升杀人，虽系未成年人，但属于刑事案件的目击证人，有义务向公安机关举报。然而，严良等三人为了给岳普的弟弟筹集治病的钱，起意利用此事反复向张东升索要30万元，其行为涉嫌敲诈勒索罪。

评析：敲诈勒索罪最主要的特点，是行为人使用威胁或者要挟的方法，使被害人产生恐惧、害怕心理，不得已当场或限期交付财物。三人通过向张东升展示现场拍摄的录像，以揭发他的杀人行为相威胁索要30万元，使他产生恐惧心理而不得不与三人进行商谈并最终交出30万元。三人的行为属于敲诈勒索行为，且是既遂行为。

当然，如三人均为不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没有达到敲诈勒索罪的刑事责任年龄，则对敲诈勒索罪不负刑事责任。

法条链接：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规定，敲诈勒索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多次敲诈勒索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故意伤害与诽谤

剧情：王瑶通过监控发现女儿坠楼后朱朝阳出现在镜头中，她怀疑朱朝阳就是杀害女儿的凶手，而她见到朱朝阳后，朱朝阳躲闪的眼神更让她坚信自己的直觉，当街追逐殴打朱朝阳，导致他头破血流。同时，王瑶在朱朝阳居住的楼道内大肆张贴他是杀人凶手的小字报，嗣后又到朱朝阳妈妈工作单位景区内用广播说她是杀人犯。

评析：一般殴打行为如果不损伤人身健康或者伤害情节显著轻微，属于侵犯人身权利的一般违法行为。故意伤害罪是造成他人人身器质性或者功能性的损害，须达到轻伤以上的程度。因此，王瑶殴打朱朝阳的行为，若旁观群众报警，公安机关视情节轻重可予以不同处理。如殴打情节一般的，可予以治安处罚处理，如罚款、拘留；如殴打达到轻伤以上程度，则可以追究其故意伤害罪的刑事责任。

对于王瑶大肆张贴小字报、在广播站广播的行为，如朱朝阳确实不是凶手，则王瑶在没有事实依据的情况下捏造并散布虚构的事实，损害了朱朝阳和周春红的人格权、名誉权，可以要求公安机关予以治安处罚或者提起民事诉讼。如诽谤他人达到情节严重的程度，如手段特别恶劣、造成被害人精神失常或者自杀、在社会上造成恶劣影响等则可以诽谤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法条链接：治安处罚法第四十三条规定，殴打他人的，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治安处罚法第四十二条规定，有下列行为之一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三）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

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盗窃

剧情：严良被民警老陈“抓获”，并带回家照顾。但因发生争执，严良匆匆离开，将存有证据的相机遗忘在了老陈家。严良、朱朝阳、岳普等三人共同商量，相互配合，将老陈及家人引开后，由严良撬门进入老陈家将遗留的相机取回，顺手还拿走了老陈的手机，以寻找父亲的线索。

评析：盗窃罪侵犯的客体是公私财物所有权，所有权包括占有、使用、收益、处分等权利，盗窃的目的是为了非法占有他人财物。因此把自己的财物从他人处在未告知的情况下自行取回，一般不具有非法占有目的，对他人的财产权也没有侵害，不构成犯罪。但若自行取回后再声称他人弄丢向他人索要赔偿的，数额较大的，则可能涉嫌诈骗罪。另外在司法实践中，行为人在自己的财物被他人合法占有

的情况下（如财产被合法质押、车辆被公安机关依法扣押），仍然在财物合法占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采取秘密手段将数额较大的财物取走，则符合盗窃罪的构成要件，构成盗窃罪。严良等人将相机取回的行为，因不涉及对他人财产权的侵害，故不可能构成盗窃罪。但将老陈手机私自取走的行为，则可能涉嫌盗窃。当然，后来严良被老陈取得监护权，可以参照盗窃亲属的财物，不予追究刑事责任。

法条链接：治安处罚法第四十九条规定，盗窃、诈骗、哄抢、抢夺、敲诈勒索或者故意损毁公私财物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

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规定，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或者多次盗窃、入户盗窃、携带凶器盗窃、扒窃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的，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高利贷

剧情：张东升为筹集30万元，向放贷人借了30万元，月息24000元，以此计算则月息为8%，年息高达96%，是典型的高利贷。三天后，放高利贷的人就上门索债，并要收取违约金，扣押张东升的汽车。张东升不得已只能签了一份补充协议，协议上的所欠债务大幅增加，加入违约金、逾期利息、管理费等各种费用。张东升被迫陷入高利贷的漩涡之中，巨大债务压力和讨债人的不断骚扰让他身受其苦。

评析：民间借贷，是一种广泛存在的民间资金融通活动。但高利贷并非正常放贷款行为，而是出借人的经常性谋利手段，不仅扰乱金融市场秩序，而且容易引发各种伴生和次生的违法犯罪活动。放高利贷的行为在当前可能涉嫌犯罪。2019年10月21日，为惩治非法放贷行为，“两高两部”联合出台了《关于办理非法放贷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对于向不特定多人2年内超过10次非法发放利率超过36%的高利贷，情节严重的以非法经营罪定罪处罚。由于刑法不涉及既往，张东升非法放贷的行为在当时可能并不认为是犯罪，但采用非法手段索要债务的行为极有可能会涉嫌非法拘禁罪、非法侵入住宅罪、寻衅滋事罪、故意伤害罪等犯罪。

法条链接：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规定，违反国家规定，有下列非法经营行为之一，扰乱市场秩序，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四）其他严重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

校园欺凌

剧情：朱朝阳考试永远是第一名，但是由于埋头学习不善交际，在班级里被人视为是“假正经”，被同学们孤立。由于在考试中没有帮同学作弊，在篮球场上被对他不满的男生欺负，同学们在旁边起哄。在教室里，他的水杯内被装入橡皮屑……朱朝阳渴望温暖、渴望朋友，因此当严良、岳普来到他身边时，他认为他们是他最后的朋友，不顾一切帮助他们。

评析：校园欺凌是发生在校园内外、学生之间，一方单次或者多次蓄意或者恶意通过肢体、语言、社交、网络等手段实施欺负、侮辱，造成另一方身体伤害、财产损失或者精神损害的事件。在我国，校园欺凌并不是个别现象。在2015年，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调查了十个省市五千多名中小学生，32.5%的人表示“偶尔会被欺负”，6.1%的人表示“经常被高年级同学欺负”。受害者往往会因此造成心理问题，影响身体健康，甚至影响人格发展。校园欺凌给孩子带来的痛苦，是很多成年人难以理解和体会的，对于施暴者、旁观者和被害者都会带来伤害，没有人是受益者。校园欺凌可能涉及的罪名有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抢劫罪、侮辱罪等等。而据最高法2018年发布的《校园暴力司法大数据专题报告》，2015-2017年三年间，法院一审审结的全部校园暴力案件，超过55%是发生口角、小摩擦等琐事引起；其中超过67%的故意杀人案件是因琐事引起。

法条链接：最近提交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的《未成年人保护法（二次审议稿）》中规定，对严重的欺凌行为，学校不得隐瞒，应当及时向公安机关和教育行政部门报告，并配合相关部门依法处理。

无节制的、非理性的欲望和冲动是很多人走上犯罪的原因，有时候善良与罪恶、童话与现实，就在一念之间。当孩子们问张东升为什么要杀人，张东升回答道，“你们有没有特别害怕失去的东西？有时候为了这些东西，我们会做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罪恶之门一旦打开就难以关上，为了掩盖一个罪行会实施更多的罪行。张东升因为特别害怕失去，所以选择了罪恶的手段，最终失去了一切。人生是选择的总和，一次选择时的毫厘之差，将会导致截然不同的人生发展方向。因此我们要善待每一个选择，“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此言切切。

（作者为上海市锦天城律师事务所资深法律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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