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焕英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这首名为《击壤歌》者,公认为中国歌谣的鼻祖。《帝王世纪》《群书治要》均将其定为唐尧时期的歌谣。《古诗源》将其列为中国古诗第一篇。
对于《击壤歌》的题解,传统读本是这样的:壤,结结的土块。击壤,就是打碎土块,农民俗称砸坷垃。砸坷垃,是旱田作业的一道工序,即播种前击碎土块平整土地。《击壤歌》,是农民平整土地时砸坷垃环节所唱的歌谣。这种题解,正好把本义给闹反了。壤,义为松软的土地。《说文》解:“壤,柔土也。”击壤,即砸实松软的土地。这是做什么?打地基, “凿井” “耕田”解决吃喝之外,还要 “击壤”盖房子解决住的问题。由此看来,《击壤歌》是民歌分类中的“夯歌”类,不是砸坷垃歌“秧歌”类。
对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句,传统读本上的解读是:太阳出来了就起床,太阳落山了就睡下。一般意义上,可此一解。但在《击壤歌》中,这样解读就不确切了。因为,这里所说的作息者,是特指的人群。即“击壤”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的体力劳动者。太阳出来了就起床,太阳落山了就睡下,不是说的这类劳动者,没有体现其特指。此处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准确解读是:太阳一出来就劳作,直到太阳落山了才停息了劳作。
这样的解读,才是特指,才是确切的本义的。
对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一级误读,还招来对其作二级误读——人们往往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来表示闲适,轻松,怡然,恬淡。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本义,则是显示繁忙,紧张,劳累,沉重。
“帝力于我何有哉”,一般的解读是:感觉不到首领有何威力,显示对权力的不屑。这里,把“力”解释为威力了。实际上,此处的“力”,是力气,力量,出力,卖力,引申为造福,结果,贡献,牺牲。《击壤歌》,却不这样认为——劳动人们自食其力,以汗珠子砸脚面的劳作换取生存,这一切,都不是你这首领的赐予、都不是你有“帝力”而作为,你凭什么要我们对你感恩戴德?我们为什么要对你顶礼膜拜? “帝力于我何有哉”的直译就是:首领为我出过什么力?
“帝力于我何有哉”,是这首歌谣鼻祖的“诗眼”,是点睛之笔,是精髓所在。它表达的是民本思想,是真理,是文艺作品的人民性。《国际歌》,就是传承了歌谣的这种民本思想人民性,它明确地指出:“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很可惜,歌谣鼻祖《击壤歌》的这种民本精髓,在它的故乡,却一波又一波被当政者稀释了。翻开“二十四史”加《清史稿》的《礼乐志》,所录歌谣,皇恩浩荡、感激涕零的味道,是越来越浓。特别是到了现代出现的不正常的历史阶段,在高于生活、歌颂光明、正面宣传、传播正能量等等五光十色的美丽旗帜下,歌谣成了个人崇拜、粉饰现实的得力工具。 “大跃进”时期,《红旗歌谣》吹破牛皮;“文化大革命”时期,又出了《小靳庄诗歌》,还有什么“就是好就是好”,从早响到晚,震耳欲聋。歌谣中,民本精髓不见了,只剩下了 “帝力”。可以说,这一切,都达到了历史的新高度。
一首《击壤歌》,千年放光芒。最根本的,是其民本精髓。而今一些歌谣,昙花一现,过眼烟云。其最根本的,则是不接地气,假大空,丢弃了民本精髓。
歌谣何时能够从浮夸“帝力”回归体现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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