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铁路第一大案侦破记

　　1989年前后，铁路上的流窜犯已达数10万人。特别是东北方向的流窜犯罪团伙，肆无忌惮地盗窃、抢劫旅客财物，有的歹徒逐车逐人搜身，寻衅刺伤多人；有的个体户藏掖的辛苦钱被抢，一度悲愤自杀；有的旅客被洗劫一空，还被残忍地推下火车；有个老农给老伴的救命钱被盗走，老伴无钱医治，终身残疾，老农精神恍惚，最终被车撞死。有一伙犯罪分子依仗人多势众，拿着刺刀胁迫乘警，甚至抢走枪支，把乘警铐在了厕所，用点着的烟头烫其后背，造成了震惊全国的“3·20”重大案件，这在新中国铁路史上闻所未闻。铁路治安的严峻形势，震动了中南海，1989年召开的中央政法会议上，要求把严惩刑事犯罪、经济犯罪活动作为1989年和1990年的主要任务。4月，《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严厉打击危害铁路的犯罪分子》，指出：“我们应该坚信这样一条真理：在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里，只能是犯罪分子怕人民，不应该是人民怕犯罪分子。因此，各种破坏势力，不管他们多么猖狂，只要严惩不贷，就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作者  王仲刚

《炎黄春秋》编辑出版

中央决心打击铁路罪犯

在此之前，铁道部公安局会同公安部门也曾多次成立过专案组，组织了多次专案行动，抓获了一些流窜罪犯。然而由于铁路的流动性，使得打击难度较大，再加上执法部门和有关人员的力量薄弱，未能有力地打击和震慑。经中央领导批准，1989年4月，铁路公安组建列车巡警队伍，5000名公安民警全副武装登上列车，巡查整顿各趟列车秩序。公安部、铁道部于1989年5月10日，联合召开打击东北流窜犯罪团伙协作会，决定把行动纳入全国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总体部署，打破地区和警种界限，联合行动，整体作战。以公安部名义成立了特别综合专案组，下设郑州、上海两个“5·10”大型综合专案组，分为东、西两个战场，开始了在全国范围内专门打击东北流窜犯罪团伙的雷霆行动。

郑州是共和国铁路中心，也是东北流窜犯的重要聚集地和中转地。郑州铁路公安分局号称“全路第一大局”，管辖范围跨越河南、湖北、陕西全省，还涉及山西、山东、四川、甘肃、湖南等省，任务格外艰巨繁重。为此，郑州“5·10”专案组抽调了郑州、广州、哈尔滨、北京、济南、兰州、成都等铁路公安局和铁道部公安局郑州刑事技术中心等单位的37人先后参战。

成立之初，办案条件十分艰难，郑州铁路公安分局收审所在10多平米的小平房里，几个办公桌、几把铁板椅，就是专案组的总指挥部；交通工具仅为长江750偏斗三轮摩托车一辆，汽油每季度只给30升；那时通信工具没有手机，常常借用铁路的免费长途电话；查案、取证、联络都缺少经费支持。来自祖国东西南北的普通侦查员，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执着奋斗，他们要为铁路警察的荣誉而战，要为头顶上的国徽而战，要创造中国铁路公安的历史辉煌。

攻破死水坚冰

专案组先从拘押的铁路流窜嫌疑犯中寻找突破口，深挖细查在押犯人，同时开展查案查证、追捕逃犯，开辟情报线索来源。这些号称“南下铁道袭击队”的流窜犯，是几十年来最难对付的“抓了放、放了抓”的流窜惯犯，即便被抓住也是百般抵赖、拒不认罪。为首的毕海波等嫌犯提审时，全部推翻拘押时10多次提审的供词，反复表白自己是多么无辜。毕海波从十几岁就开始在铁路上流窜作案，有着“几进宫”的犯罪生涯，习惯了对付办案程序，每次提审，任凭苦口婆心劝诫，总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嘴角还挂着一丝嘲笑。

搞这样的审查工作很辛苦，不仅要和罪犯斗嘴皮，还要斗智谋、斗毅力、斗身体。但是预审人员也都是觉悟高、业务精、身体好的骨干。有搞预审10多年、8次参加跨区域大型专案组的吴永胜；有辞官不做、注定和“侦查员这老伙计白头偕老”的罗国华；有性格坚毅的退役军人、虽遭家庭不幸仍扑在工作上的刑警田和平等。他们在抓捕毕海波时，去郑州郊区毕海波的相好小红家里，采取迂回战术找小红询问。他们给小红让座倒水，发现小红已有身孕，当她说起毕海波时满眼泪水，一再祈求专案组教育宽大他。于是专案组给小红交待政策，让她劝说毕海波老实坦白。在既是“提审室”又是“会客室”的屋里，毕海波万万没想到能见着日思夜想的小红，原以为和小红的爱情和婚姻即将结束，没想到专案组还说服小红，今后要和他好好过日子。毕海波感动地流下了眼泪，第一次交待了几起犯罪事实，为专案组打开突破口提供了有利的证据。专案组初步掌握了22名东北流窜犯的情况，这些人中只有一小部分是真名、真姓、真地址，大部分只有假名和绰号，他们分为5个帮伙交叉合作，主要在京广、陇海、石太、浙赣、襄渝、焦柳、京沪等铁路干线上作案，涉及特大案件6起。

专案组报请铁道部公安局，在刑事犯罪资料库里全面筛查，尽可能查清这22人的真实姓名、别号、绰号、住址，以及在铁路各地流窜作案的情况，尽可能获取本人照片。同时报请铁道部向全国各级铁路公安机关发出第1期《查缉通报》，列出需要调查的36起案件线索，对22名嫌疑犯发现1个、抓获1个，并想方设法找到事主和受害者。公安部迅速向全国各级公安机关发出了5000多份《查缉通报》，以最快的速度覆盖了全国所有县以上公安机关。

铸就金色盾牌

“5·10”专案侦破的龙头案件是“3·20”绑架乘警、抢劫枪支案件。吉林省白城市是东北战场的主攻地点，流窜犯罪分子将素有“小枢纽”之称的白城作为专吃铁路的黑色旋风主要风源。“5·10”行动专案组在年过半百的老侦查员臧自恒的率领下，依托当地省市县公安机关，一举抓获了吉林省白城市的老干家“曹猴子”等6名罪犯。

对嫌犯“曹猴子”，办案人员文明执法，“曹猴子”患有肺气肿，审讯时常常剧烈咳嗽，专案组给他端茶倒水捶后背，使“曹猴子”受宠若惊，因此他供出了七八个名字，而且愿意充当线人，主动详细交代了对乘警的下枪事件，指证是齐齐哈尔碾子山区流窜犯干的。

20多个案犯中，齐齐哈尔的占了一多半。专案组决定把抓捕重点放在齐齐哈尔的碾子山。他们大胆放掉“曹猴子”当线人，考虑他的气管炎经常发作，每天补助10元钱，看病另报销。“曹猴子”气管炎犯了，追捕组先带他到齐齐哈尔第一人民医院看病输液，侦查员同吃同住照顾他，“曹猴子”感激涕零，提供了碾子山“3·20”案件重要知情人。

碾子山离齐齐哈尔市中心有100多公里，这里的工厂效益不好，一些人失业了，使得有人专门到铁路上盗窃打劫。专案组知道，此刻已到中秋节，正是抓捕人犯的绝佳时机，线人密报了几个重要案犯要回家团圆。专案组的侦查员放弃了自家的中秋团圆，决定突袭齐齐哈尔碾子山。“3·20”案的主犯郑松华、李秀江、刘民波出现在碾子山集贸市场采购食品，准备和家人团圆告别，到深山老林里躲一阵。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侦查员从天而降，迅速制服了三人。不料，追捕组被当地一伙不明真相的群众足足包围了近3个小时，即使亮明身份，包围人依然起哄、推搡，直到华安区公安分局几十名警察开着警车呼啸而至才得以解围。

专案组经过层层剥笋，终于找出了“南下铁道袭击队”最凶狠的“东北虎”虎头、江洋大盗赵喜贵和亡命车匪钱振民。赵喜贵从9岁就开始盗窃，15岁就被劳动教养，以后16年间先后被劳改、劳教达12年之久，曾身中53刀几乎丧命。他的搭档钱振民在飞驰的列车上如履平地，在抓捕围堵中竟然从7楼跳下全身逃脱。

专案组身材魁梧的韩庆华和精明干练、智勇双全的冯杰身负重任抓两犯。通过线人查证，两人在株洲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蛰居，今晚要到庆云大厦跳舞。冯杰二人在大厦附近的“温州发廊”发现了毫无戒备的赵喜贵。当听到有人直呼其名时，赵喜贵诧异地扭过身，两个乌黑的枪口已顶上了额头。

当他们来到庆云大厦3楼夜总会时，发现里面乌烟瘴气地聚集着20多个流里流气的人。冯杰、韩庆华考虑自身人少且公共场合不能用枪，寻找到楼梯拐弯口实施抓捕。当钱振民搂着小情人下楼梯时，冯杰突然将右手插向钱振民右臂，向后一扭，钱振民反应极快，转身搂住冯杰，两人滚下楼梯。小情人慌忙呼救，舞厅里迅速跑出10多人，个个拿着匕首、三棱刮刀等凶器围了上来。钱振民凭借身高马大，也掏出匕首挥舞乱捅，冯杰就势一个  “猿猴绕背”，快速抽枪砸向钱的头部，钱振民满头是血、失去平衡，踩空摔趴在地上，冯杰踩住钱振民脑袋，和韩庆华一起拉开枪栓、子弹上膛，以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喊道：“我们是公安部追捕组的，我们的枪爱走火，不怕死的尽管上！”那帮人纷纷向后退。两个“铁路老虎”，在一天间隔3个多小时内双双被擒拿。

由于当地一些群众的乡情和地域观念，追捕组行动还会受到跟踪和监视，追捕组有时和当地有关组织一通报，追捕对象很快就逃之夭夭。于是专案组决定“欲擒敌纵”，通过各种途径广泛透露“5·10”专案组要收场了，追捕组都撤走了。故意让一些人看到侦查员登上南下火车，当地同志配合计策、依依惜别。但专案组已“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秘密安排线人潜伏下来。当得知赵启发等劫匪终于露头，歇脚在上山必经之路的三江镇，准备连夜躲进深山老林时，抓捕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现，一举擒获了罪犯嫌疑人。震惊全国的“3·20”特大绑架乘警、抢劫枪支恶性暴力案件的罪犯，在“5·10”专案组侦查员们6个多月缜密侦查和紧张追捕下，大部分被缉拿归案。

在“5·10”行动中，专案组干警以奉献与牺牲为誓词，以匡扶正义为己任。很多同志积劳成疾，身患多种疾病；有的同志妻子生孩子却顾不上返回近在咫尺的家；有的同志累得晕倒在办公室，患上了美尼尔综合征；有的同志在追捕罪犯的战斗中出车祸身受重伤；有的同志的家人和自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尽管如此，专案组的同志没有一人退缩和动摇。郑州铁路公安局“5·10”专案组经过一年多的“战斗”，摧毁了一批东北流窜团伙，捕获了70多名长期在铁路上为非作歹的重犯，维护了国家的法治。

1990年4月1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发布命令：授予郑州铁路公安局“5·10”专案组集体一等功，铁道部公安局为6名同志记个人一等功。“5·10”专案行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打击铁路流窜犯规模最大、力度最强、最为成功的一次“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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