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栖
人际交往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本形式,这种互动关系有一个显著的特质,即:彼此欣赏。社会生活中,每一个人都渴望得到别人的欣赏,同时,每一个人也应该学会欣赏别人。两者相较,良性的人际交往似乎后者更为重要。这是因为人性中最深切的心理动机,是对被人赏识的渴望。人们总是自觉不自觉地从他人那里寻找自身的价值,其内心深处都有被重视、被肯定、被尊敬,甚而被欣赏的渴望。当这种渴望实现时,潜能和真善美的情感便会被奇迹般地激发出来。
爱默生曾经将欣赏他人视为“人生最美丽的补偿之一”。这种“补偿”的逻辑前提是经过相互间的沟通和理解,实事求是地肯定他人的长处和潜能,给被欣赏者提供一个充分展示才华的舞台、萌发聪慧的空间。莫泊桑曾是一个诗坛的失意者。1869年,19岁的莫泊桑在文学导师福楼拜、布朗面前朗读他的诗歌处女作,布朗讥之“像一块牛蹄筋,没有意境”。福楼拜则是怀着欣赏的态度,在客观评析莫泊桑创作优劣的同时,坦率而又诚恳地指点迷津,鼓励他的创作欲。之后的几年,莫泊桑不知疲倦地习作诗歌、戏剧、小说,福楼拜一如既往地细加品评,不轻率出示“此路不通”的红牌。1879年,经过10年磨练的莫泊桑在福楼拜的欣赏和提携下成熟了,第一篇小说《西蒙的爸爸》问世,预示着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文学道路。至此,福楼拜终于下了判断:“小伙子确有才华!”一颗文学巨星由此在法兰西的文学苍穹升起来了。
欣赏他人,显然迥异于“棒杀”,也有别于“捧杀”。它需要欣赏者基于卓识的非凡眼力和勇气。《三都赋》“洛阳纸贵”与著名文学家皇甫谧慧眼识珠、欣赏有加是分不开的。当时,左思初涉文坛,自打他准备创作《三都赋》之日起,就受到一些人的嘲笑与讥讽,甚或说什么:“即使写成了也只配给人盖酒坛子!”皇甫谧读后却感慨万千,欣然命笔作序。同时,他还请著作郎张载为其中的《魏都赋》作注,请中书郎刘逵为《吴都赋》《蜀都赋》作注,之后,陈留人卫权又为之作了《略解》。随之,《三都赋》不胫而走,声名鹊起。
当然,欣赏他人也是有原则的,绝非一味迁就。值得欣赏的是被欣赏者内存的美善和外露的才艺,而不是瑕疵,哪怕对成名者亦然。海明威自出版第一本书《在我们的时代》后,一发不可收,夜以继日地码字,写下了不少短篇小说,声名鹊起,也受到了被誉为“文学助产士”埃慈拉·庞德的欣赏。1931年初春,海明威拜访了庞德。他在充分肯定海明威创作实绩的同时,直言不讳地提出小说创作的一些注意事宜,其中不乏海明威创作的某些瑕疵,诸如:创造惜字如金的语言,形容词不可信赖,作家无论如何都不能使用多余的词语,也不能纯粹耽于描写,别搞那么多场景,等等。海明威日后成功创作《老人与海》等杰作,除了自身努力外,也得益于“庞德式告诫”。
学会欣赏他人,势必要摒弃嫉妒的心理,相反,虚谷的情怀和宽容的气度才是欣赏他人的支撑点。《避暑录话》载:嘉祐年间,欧阳修职在翰林,张安道出守成都,两人因政见不合而交怨。苏洵父子当时尚未露头角,从眉山到成都向张安道求援。张不避前嫌,为其写了荐书,派人护送出川,到京师谒见欧阳修。而欧阳修很欣赏三苏文章,也不因举荐者是自己的怨家而拒纳,反而极力推荐援引,使三苏在北宋文坛声震遐迩,后来均名列“唐宋八大家”。欧阳修和张安道如此不忌旧怨而欣赏才子的气度值得称颂。
日本动漫大师宫崎骏说:“爱,不是寻找一个完美的人,而是学会用完美的眼光欣赏那个不完美的人。”台湾已故作家林清玄所经历的一则轶闻有力印证了这一点。他在年轻时代当记者时,曾报道了一个小偷作案手法的超常细腻而使他作案逾千不露破绽。像这样的小偷有如此“特长”,林清玄不免在文末情不自禁地“欣赏”了一番:“像心思如此细密、手法那么灵巧、风格这样独特的小偷,做任何一行都会有成就的吧!”殊不知,这番“欣赏”竟然影响了这个年轻小偷的一生,日后他成为了台湾羊肉炉连锁店的大老板。一次邂逅,他对林清玄说:“您写的那篇特稿,打破了我生活的盲点,使我反省:为什么除了做小偷,我没有想过做正当事呢?”从此浪子回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见欣赏他人,对其人生是何等重要。
“欣赏者心中有朝霞、露珠和常年盛开的花朵;漠视者冰结心城,四海枯竭,丛山荒芜。”笔者以培根的这段名言作为行文的结穴,愿与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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