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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月
民政部起草的《婚姻登记条例（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征求意见稿》）于8月12日公布全文向社会征求意见。其中，关于申请婚姻登记无需提供户口簿、离婚冷静期的细化规定等调整引发了社会较多关注。
申请婚姻登记无需提供户口簿是此次争议最大的一项调整。但事实上，从2021年6月起，民政部就在部分省开展了内地居民婚姻登记“跨省通办”试点，区别在于，该试点中的“跨省通办”限定在一方当事人经常居住地的婚姻登记机关办理，而本轮《征求意见稿》则一步到位允许当事人双方自由选择婚姻登记机关。这一调整主要基于三方面因素考虑：第一，适应人口大规模流动的社会现实，让居民能便捷地获得和利用公共服务。当前，因为上学、工作、照顾亲人等各种原因，人员流动频繁，不在户籍地生活工作的人口数量庞大。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人户分离人口达到4.93亿，流动人口达到3.76亿人。第二，信息技术已完全能够支持非户籍地婚姻登记的需要，非户籍地婚姻登记机关通过网络查询能够实时查询了解自然人是否已婚、户籍地等相关信息。第三，婚姻登记须到一方户籍地办理，给长期在非户籍地工作生活的这部分人增加了额外负担。简化婚姻登记，符合改革发展趋势。
早在2016年，公安部就已建成“失效居民身份证信息系统”并上线试运行。借助该系统，可以开展人证一致性核查、辨别身份证是否失效，防范居民普遍关心的丢失身份证被盗、被冒用等问题，还可与现有的公民身份信息系统进行联网核查。
有人担心结婚不需要户口簿后，有年轻人冲动结婚，少数高龄长者可能与保姆糊里糊涂地办了结婚登记，最后落得人财两空，甚至认为骗婚、重婚会因此增多。然而，从法律上看，这种担忧、揣测并无根据。达到法定婚龄的男女都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应当对自己的行为负全责，父母依法也并不享有“结婚同意权”。骗婚、重婚发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要防范这类情况发生应多管齐下。对于独居老人，子女平时应当多关心；家政公司应对从业保姆履行管理责任，明确劳动纪律、职业伦理道德要求。现行规定要求提供户口簿，主要是为了明确婚姻登记的管辖权。冒名的“被结婚”与是否提供户口簿并无必然联系，至少不是唯一关联因素。要防堵假结婚、重婚，不仅需要民政部门做好全国婚姻登记信息联网互通，与公安机关户口信息系统适当共享，也需要当事人承担起自我管理责任，充分了解结婚对象的身份真实性和基本情况。
另一项引发大量讨论的规定是，离婚冷静期内，不愿意离婚的单方或者双方都可以撤回离婚登记申请。这是对《民法典》第1077条、第1078条确立的离婚冷静期制度的具体化、操作性规定，并非此次《征求意见稿》的创新。
受国家保护的婚姻家庭在解体之前，法律法规要求当事人全面考虑夫妻是否有可能和解，从而审慎决定离婚或不离确有必要。夫妻关系是动态的，一方可能在离婚冷静期内反悔。不想离婚，也是配偶任何一方的权利。离婚冷静期内发生家庭暴力，根源不能归于离婚冷静期的设置，而在施暴者本身。国家禁止任何形式的家庭暴力，夫妻感情破裂或者夫妻一方过错等原因存在婚姻家庭纠纷，都不是实施家庭暴力的理由。依据《反家庭暴力法》《妇女权益保障法》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办理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等相关规定，当事人因遭受家庭暴力或者面临家庭暴力的现实危险，可以向当地公安机关报警求助，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后者并不以提起离婚为条件。如果在冷静期内，夫妻一方有隐藏、转移、变卖、毁损或者挥霍夫妻共同财产或者伪造夫妻共同债务等严重损害夫妻共同财产利益的行为，另一方可以及时制止；制止不了的，应注意收集、保存证据，可以向法院请求婚内分割夫妻共同财产。登记离婚不成的，可以向法院起诉离婚。
离婚是重大决定和法律行为，其法律后果多，对未成年子女的影响较大。当婚姻濒临破裂时，所有国家和地区的法律法规都鼓励当事人积极采取一切可行的措施和步骤挽救婚姻。认为离婚冷静期不符合离婚自由原则的认识并不客观准确，离婚自由是符合法律规定条件和范围的自由。我国现行登记离婚制度，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宽松的离婚制度。在德国，协议离婚的夫妻应当已分居一年以上。在法国，结婚后的头6个月内，不得提出双方同意的离婚。在英国，结婚满两周年之前，夫妻不得申请离婚；在满两周年之后，欲申请将分居令转为离婚令，有9个月反省和考虑期，且可以因一方申请而批准延长。
未来，户籍管理必将进一步放开、放宽，人口流动也将更加活跃，婚姻登记作为基本公共服务理当更顺畅、更便捷，让当事人的成本和负担最轻化。（作者系厦门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导，中国法学会婚姻家庭法学研究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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