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中的魔鬼

　　□  尚法斋

　　在现实生活中，有人从事着被称作“天使”的职业，却在病人最虚弱的时候夺走他们的生命……

　　孤僻的少年

　　1960年2月22日，查尔斯·库伦在新泽西州出生了。他家里有八个孩子，他是最小的那个。他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父亲就离世了。

　　1977年，他上高三的时候，母亲拉扯着八个儿女长大，结果因遭遇车祸去世。

　　库伦打小就很孤僻，不爱说话，也没什么朋友，他母亲去世之后就变得更不爱吭声了。母亲离世之后，库伦就从高中退学，然后参军去了美国海军的潜艇部队服役。

　　库伦的长官回忆说，他特别不合群，老是被老兵和新兵欺负。

　　有一天晚上，长官瞧见他穿着从医务室偷来的绿色手术袍，还戴着口罩，就坐在控制室的导弹按钮边上，那画面看着特别诡异。

　　到了后期，库伦被欺负得太厉害，就被转到了供给船上。在供给船上，他的心理状况不断变差，多次自杀未遂被救起。

　　1984年的时候，24岁的库伦，因为生病就退役了。库伦退役后回到新泽西州老家读护士学校。读了三年，他当上学生会主席并毕业。1987年，他和一名女子结了婚，后来有了两个女儿。而且，他顺利地在新泽西州圣巴拿巴斯医疗中心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护士工作，工作地点是烧伤病房区。

　　虚假的温柔

　　库伦平常不怎么爱说话，可对病人倒是很温柔的，看起来是个挺温暖的人。

　　1988年6月11日，新泽西州一位72岁的法官在医院离世，当时他是死于“史蒂芬斯·强森综合征”，这是一种过敏引发的致命皮肤病。这位法官之前确实是因为药物过敏被送去医院的，所以他最后的死亡没被人怀疑。不过，法官的女儿可不这么想，她老觉得这事有点怪，进展太迅速了，可又没别的说法。

　　实际上，这是警方追查出来的库伦首次凶杀案件。他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往死者的输液袋里注入了足以致死剂量的不明药物。

　　1988年到1992年，库伦在圣巴纳巴斯医疗中心工作的时候，对多位危重病人下手。他们当中有年老病重的老人，还有艾滋病人；有些人是他负责照料的病人，还有些人是他趁着其他护士忙不过来的时候，悄悄盯上的其他病人。

　　库伦在护校的时候成绩优异，专业知识扎实，所以其他同事自然就信任他。而且当时医疗资源很紧缺，护士和医生都忙得不可开交，他就能趁着混乱的时机随意进出病房和配药房。

　　在没人监管的配药房，他可以轻松拿到过量的胰岛素（注射多了会让人血糖不正常，过敏致死），还能偷偷往病人的输液袋里加过量的地高辛（过量使用会中毒）。这两种药挺常见，库伦的大多数同事都觉得不会有啥问题。

　　1992年1月，医院突然开除了库伦。同事回忆说，库伦在被开除之前，排班被大量削减，可谁都不知道原因是啥。很多年之后，警方调查发现，那时候医院就已经怀疑库伦负责的病人死亡率高了，还开展了简单调查。可是医院怕引起负面舆论，于是就把库伦给开除了，也没向国家护士委员会报告，为的就是杜绝“后患”。医院想息事宁人，这就给库伦后来更加猖狂行凶提供了方便。他都没被调查，找下一份工作要原医院写推荐信的时候，医院也没提他负责的病人死亡率高这事儿。

　　ICU杀人狂

　　1992年2月，库伦刚被开除了一个月，拿着推荐信，就找到了新工作。这一次，他发现了“梦想病房”，就是心脏病和重症监护室。

　　这儿全是危重病人，得有护士24小时轮班看守着。病人的状况说变就变，随时得补充药物。对以杀人为乐的库伦来说，这儿就是他最能“发挥”的地方。他入职以后，主动提出要上晚班。管理者很快就批准了他的申请。

　　库伦行凶时，“危重病人在重症监护室死亡”这种情况成了他的天然保护屏障。病人因为重病去世，家属很悲痛但不会有太多疑心，医院方面也不会被过度指责。

　　警方在多年后调查发现，库伦给三名年老的患者注射了过量的地高辛，致使他们死亡。

　　1993年，库伦杀人的手段变得越来越极端。年初的时候，妻子提出离婚。她跟法官说，丈夫这么多年一直对她冷暴力，她还老是在夜里听到丈夫虐狗时狗发出的惨叫。最后库伦离了婚，只能搬到地下室去住。

　　1993年8月，库伦认了罪，被判了缓刑。就在这个月，他又回医院工作去了。刚回医院，他就差点因为又一起病房凶杀案被逮捕，不过侥幸没被抓走。

　　1993年8月，91岁的海伦做了乳腺癌手术，之后在重症监护室恢复，儿子在外面守着。她恢复得挺好，医生觉得她很快就能出院了。

　　患者的儿子回忆说，母亲住进去之后，库伦本来不是负责她病床的，却突然冒了出来，还让家属走开，说是医生和护士要做治疗了。儿子回来以后，母亲就跟他讲：“他给我扎了一针。”之前负责的医生可没告诉母亲要打针，儿子马上就向医院投诉，还明确指出了站在附近的库伦。

　　可是病房里忙得很，谁也没对这事回应。第二天，海伦出院了，当天下午，她因为心脏衰竭死了。儿子气得不行，就报了警，还走了司法流程，要求做尸检。然而，尽管检察官和尸检官都能确定库伦给海伦用了没开处方的药，可最后的尸检检测了100种可能有毒的药物，却把治疗心脏病的地高辛给漏掉了。

　　直到2004年库伦被捕，警方重新启动调查，再次对海伦的遗骸进行尸检，这时候才真相大白，原来她是被注射了能致死的地高辛剂量。

　　库伦被卷进这么大的案子，还能在原来的岗位上继续工作吗？因为他通过了测谎仪测试，检方就把案子撤了。库伦被捕后，医院发言人是这么说的：“他的主管肯定知道这事儿，不过没被正式起诉，测谎仪也过了，医院就打算不再追究了。”

　　1993年12月底，库伦主动提出离职后，居然又顺利地到另一家医院去工作了。

　　疯狂的16年

　　1987年开始进入医疗系统，在几家医院辗转之后，1996年库伦又在新泽西州的亨特顿医疗中心继续杀人。

　　在医疗资源依旧紧缺的时候，库伦又耍起了老把戏，给最少5名患者注射过量的地高辛，结果致使这些患者死亡。

　　从1996年底起，库伦失业了大半年，到了1998年2月，他在费城的另一家护理康复中心找到了工作。这一回，他又成功躲过背景调查入职了。

　　在新的护理中心，库伦在呼吸科病房上班，他负责的病人都是得用呼吸机的重症患者。他医治的病人很多都死了，几乎都是因为胰岛素过量或者地高辛中毒而死在他的治疗下的。

　　这时候，总算有医生和护士开始向领导反映他们所发现的问题了。

　　有的说看到库伦拿着针剂悄悄进了病人的房间，还有的说他去了另一个病人房间之后，那病人手臂骨折了。

　　可是，这家医院又一次只把库伦开除了，并没有报警，也没有告知护士协会，就这么把事情给压下去了。在另一边，院方很低调地处理了患者死亡和受伤的事儿，还进行了庭外和解，赔偿的金额也没有对外公布。

　　从1998年末起，库伦又开始在至少四家医院工作。

　　2000年，库伦的精神状况极其不稳定，这使得他的杀意更加疯狂。从2002年9月到2003年，他通过偷药然后注射的手段，至少又杀害了13名病人。

　　在这期间，库伦就职的医院——新泽西州的萨摩赛特医疗中心，开始调查库伦到岗之后病房出现高死亡率的情况。

　　护士艾米·劳伦和库伦建立起了同事友谊，她成了最终阻止恶魔行凶的关键人物。

　　2002年9月库伦开始工作后，艾米跟他在同一个病房工作，两人关系挺好。

　　艾米和库伦在一块的时候没感觉有啥不对劲儿的。库伦这人虽然话少，但工作还是挺上心的。可她那时候不知道，就在这期间，库伦的精神状态很糟糕，杀人特别频繁，已经被调查人员盯上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调查人员找到了艾米，期望她能配合查找库伦的用药记录，留意他上班时的举动之类的情况。

　　艾米答应了，然后利用配药房的电脑程序，有了巨大的发现：库伦的浏览记录和用药申请。

　　艾米接受采访时提到，库伦的电脑记录让人很吃惊。他不但仔细查看自己负责病人的用药状况、过敏药物，就连其他护士负责的病人也不会忽略。这些记录都标有时间，这对调查人员反推库伦工作期间去世病人的死亡时间有帮助。

　　为了让库伦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调查人员就想出了个法子，让艾米戴上窃听器，然后在医院外面以朋友的身份跟库伦吃饭聊天。

　　2003年10月，有个病人因为低血糖异常死亡，医院报了警，这个病人是库伦杀害的最后一个病人。

　　警方介入调查库伦的过往历史后，与他有关的很多病人死亡事件才被发现。2003年10月31日，库伦因为隐瞒履历中的黑历史被医院辞退。

　　2003年12月12日那天，调查人员让艾米带上窃听器，然后和库伦在餐厅见了面。这一回，总算从库伦嘴里套出了他也许杀过人的几句话。库伦当场就被抓起来了。

　　库伦被捕之后特别狡猾，啥都不肯再说了。艾米又一次答应了警方的请求，戴着窃听器到审问室去见他。艾米说自己也被怀疑了，质问库伦为什么要这么干，紧接着就问他杀的第一个人是谁。僵持的时候，库伦的心理防线崩溃了，把自己的杀人经历告诉了艾米。调查人员马上就到了现场，库伦便一口气讲了7个小时。在7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对警探说出了自己当护士16年至少杀害的40位病人的名字。

　　2006年3月，库伦承认杀害29人，被判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