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伟俊
五姨张凤翔比母亲大一岁,是家族中我特别敬重的一位长辈。
母亲在世时经常提起,上世纪三十年代,她和五姨同在云南省立昆华女中读初中、高中,两人同班、同桌,同在这所“革命摇篮”中向女中豪杰卓琳、吴澄学习,并一同参加了爱国学潮。出生在书香门第的她俩按照父亲“读书改变人生”的教诲,刻苦学习、孜孜不倦。整整六年,她俩穿着一样的校服、背着一样的书包,手搀着手一起上学,一起在学校吃午饭,一起做作业,一起回家,形影不离、朝夕相处,自己几乎就是对方的影子。
高中毕业后,两人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上世纪40年代,尚在云南大学中文系就读的母亲毅然投笔从戎,参加了“飞虎队”,担任“飞虎队”器材供应处的英文打字员,投身于火热的抗日战争。母亲与曾是中国空军军官学校第21期飞行员的父亲从相知、相识到相恋,两人订下婚约,也立下铮铮誓言: “战争不结束,我们不完婚。”这段峥嵘岁月,被详细记录在《我加入美国飞虎队的前前后后》一书中。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同年11月14日, “飞虎队”派专机将母亲等人从昆明送至上海江湾机场。在昆明巫家坝机场,母亲和五姨紧紧抱在一起,泪流满面,久久不肯松开。这一幕依依不舍的场景让母亲铭刻在心,详细记在日记里。
五姨高中毕业后,进入当地一家纱厂工作,解放后应聘到昆明工学院当教师,边工作边求学,在学院执教几十年,桃李满天下,最后于昆明理工大学退休,久居昆明。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在我的父母亲遭遇迫害,全家人生活极度困难、快要揭不开锅之际,是五姨从千里之外的昆明慷慨伸出援手,每月寄来20元,一直帮助到我们度过难关为止……其间,1970年1月,五姨父在外出工作时因云南峨山地震而不幸遇难。这对于痛失爱人的五姨来说,不啻于是灭顶之灾。然而,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五姨刚刚为丈夫办理好后事,就给我们寄来了“救命”的20元,每月不落。这种比血还浓的亲情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母亲的回忆录中,还记载着五姨晚年时曾两度来沪探望,中秋节不忘寄来宣武火腿月饼的事。
受母亲影响,我也特别敬重五姨。近年来,我曾多次去昆明,看望五姨成了我的头等大事。每次看望时,除了带上她喜欢吃的上海特产,我还要与她老人家拉拉家常,回忆以前的往事……最近的一次,我和妻子专程赶到昆明看望她,当晚,她老人家还在茴香熙楼请我们吃过桥米线,边吃,边和我们谈笑风声。
谈笑声言犹在耳,没想到,几个月后,这位我们家唯一的百岁长辈竟然仙逝。而由于疫情影响,我甚至都不能到昆明去送上她最后一程,唯有遥寄追思:
“亲爱的五姨:您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最受尊敬的长辈,您高尚的言行深深感染了我,您为我们后代树立了一座与人为善、无私奉献的丰碑,我将永远怀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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