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报通讯员 沈斐 法治报记者 徐荔
“是别人先来惹我的,我就反击了,有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来教育我?”这是曾经发生在上海市新收犯监狱艾滋病专管监区谈话室里的一幕,民警汤慧杰正在对阿剑(化名)进行谈话教育。显然,阿剑对民警的教育带有抵触情绪……
阿剑今年60岁了,约8年前因运输毒品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刚入监时,阿剑的思想包袱很重、纪律意识不强、违规违纪不断,而且由于案重刑长又得了“世纪绝症”,阿剑一度对未来丧失信心,认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服刑的前几年,阿剑一直是监区的头号“刺头”。
浑浑噩噩,走上犯罪歧途
阿剑出生在西部一个城市的小山村,家庭条件艰苦,家里主要靠务农为生,由于阿剑父母那一代文化水平普遍较低,家里孩子又多,还要忙农活,没有更多的精力关注孩子的教育,对阿剑也就放任自流了。而阿剑在校期间学习成绩很差,经常受到老师的批评和同学的嘲笑,后来还出现了厌学、逃学的情况,小学毕业就不再上学,跟着父母务农。
阿剑成年后,没有文凭也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长期在各个建筑工地打零工,收入微薄且不稳定。在此期间他与一些不良工友和社会闲散人员频繁接触,慢慢沾染上了毒瘾。由于入不敷出,他还在他人唆使下走上以贩养吸的道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阿剑就是在一次运输毒品过程中被公安机关当场抓获。
阿剑那时已经有了家庭,他的被捕让经济本就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阿剑的女儿刚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妻子只是一名普通的工厂职工,他们对于阿剑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怒不可遏,阿剑本人对于家庭面临的窘境感到既懊悔又无可奈何。可是,提到自己的犯罪,阿剑总觉得自己是冤枉的,或者说是“运气不好”,对于自己运输毒品行为造成的危害性根本没有正确的认识。
认知不足,屡犯监规监纪
入监前,阿剑知道自己得了艾滋病。“得了这个病本就命不久矣,还被判了无期徒刑,就算多活几年又有什么意思?能熬得过这刑期?”随着阿剑的这种想法,他表现出的是终日郁郁寡欢的状态,甚至想要“躺平”。
而阿剑在社会上本就自由闲散惯了,入监之后更是漠视监规纪律,对于民警的管教也带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抵触情绪。
在民警汤慧杰看来,监区对服刑人员的教育管理很严格,大多数人都是敬畏、小心谨慎的,可阿剑却向来我行我素,经常与其他服刑人员发生矛盾,几乎每次争执都是他先挑起事端。尴尬的是,由于阿剑身材矮小、岁数又大,开头气势汹汹的是他,但最后落于下风的也是他,因此又沦为其他人的笑柄。阿剑总感觉自己受了窝囊气,在人际关系上也越来越差。
汤慧杰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监区刚刚就监规纪律对全体服刑人员进行了大会教育,明确了违反监规纪律特别是打架斗殴将严肃处理,没过两天,消停了好一阵子的阿剑又“犯了浑”。原本由于阿剑一段时间以来的良好表现,监区正准备为他申请减刑的材料,因为此事,申请终止了。而在后来对阿剑的教育中,他对此还满不在乎。
大多数服刑人员对减刑是相当在乎的,谁不想早些重获自由呢?阿剑为何会如此?汤慧杰分析,阿剑属于偏执型人格,喜欢钻牛角尖,凡事以自我为中心,习惯把自己对事物的判断强加给别人,一旦与别人意见不一致,他总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冲动暴躁的脾气、认知水平的不足让他变成了“杠精”,有时争吵激烈了就容易演化成肢体冲突。
另一方面,在服刑生活中,阿剑长期失眠、身体虚弱、CD4指数偏低,艾滋病的并发症也开始逐渐显现出来,骨质疏松、肝肾损伤等病症让阿剑更加确定艾滋病这个“世纪绝症”是攻克不了的难题,现在监狱对他的治疗最多只是延缓症状,并不能起到实质性作用。因此阿剑对减刑、早日回归持无所谓的态度。
针对阿剑的情况,监区召集了有关民警进行专门的分析研判,根据阿剑的性格特点、成长经历、心理状况、现实表现等情况给他“画了像”,希望以此瞄准现实危险性,寻求针对性的矫治措施,让他尽快走上改造的正轨,不能一直处在放弃自我、自怨自艾的状态。
找准病根,多种方式辅助“治疗”
汤慧杰表示,艾滋病服刑人员的心理问题远比普通服刑人员要复杂,这一方面来源于服刑对个人和家庭带来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其自身对治疗前景的悲观,其中也夹带着社会普遍对艾滋病患者的歧视。不过,自新收犯监狱艾滋病专管监区成立以来,监区始终抱着对艾滋病服刑人员“不抛弃、不放弃、不歧视”的原则,力求将每一名服刑人员转化为守法守纪的公民,为社会安定承担起监狱的职责。
据介绍,关于艾滋病的治疗,在专管监区教育管理艾滋病服刑人员的长期实践中,针对抗病毒药物的副作用和各类基础性疾病,已经形成了一套较为成熟的应对体系。今年以来,监区在总结经验的基础上,构建了以狱内“监区—卫生中心—科室”同级联动和狱外“监狱—医院(社会资源)”内外联动的“双联动机制”。
比如,针对近两年来才开始在犯群中出现的骨质疏松症状,监区与时俱进,联合监狱卫生中心,通过引进服用“磷酸钙”片剂的形式,确保骨质疏松的服刑人员有足够的钙质吸收。再比如,针对部分肝肾损伤较为严重的服刑人员加强检测机制,以确保能够随时掌握病情进行对症处理。同时,在与公共卫生临床中心共同协商后,引入“唐草片”这一中成药作为艾滋病辅助治疗药物,用于改善艾滋病服刑人员因长期服用抗病毒药物引起的肝肾功能异常。
阿剑无疑是这些措施的受益者,他逐渐开始相信或许随着科技的发展,他的人生并没有到“尽头”。
此外,为强化服刑人员的改造信心,专管监区一向推行“同伴教育”,在民警日常教育的基础上,由改造表现好的服刑人员和违规违纪多的服刑人员结成小组,通过耳濡目染提升那些服刑人员的在刑意识和纪律意识。
与阿剑结成小组的服刑人员老周是监区开始承担艾滋病服刑人员教育管理任务时接收的第一批对象,他被判处死缓,也曾怨天尤人,对未来感到迷茫,但这些年的教育改造改变了他,如今的他是一名积极改造分子。常年的艾滋病治疗极大延长了老周的生命,让其他服刑人员看到了希望。在与老周的相处中,阿剑也更加坚信,只要配合治疗、积极改造,自己也仍有希望。
心有期盼,逐步融入改造
在对阿剑的教育管理过程中,汤慧杰发现阿剑的犯罪很大程度是因为他的“三观”不正。因此,汤慧杰在监狱开展普法教育、监区开展艾滋病常识教育的基础上,专门请法律专业的民警对阿剑进行教育疏导,让阿剑进一步认清涉毒对社会、家庭、个人所产生的巨大危害。在民警一次次的教育下,阿剑开始反省,想到自己吸毒后的人生轨迹,阿剑也不得不承认毒品的危害性。
民警还带阿剑去监狱心理健康中心开展心理矫治,鼓励他多参与心理团训,培养团队意识,尝试融入改造集体,改善与他人的关系,不要总对他人怀有敌意,抱有猜忌。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矫治,阿剑的思想、行为模式发生了变化,其他服刑人员也有明显感受,因为阿剑而发生的争吵次数有所减少。
其实,对阿剑的改变起到巨大推动作用的还有亲情因素。虽然阿剑的家人对他的犯罪行为感到羞耻,也在会见、通讯中和他有过争吵,但家人始终没有放弃他,特别是他的女儿。由于家离上海太远,阿剑的女儿无法一直来监狱探望,但她总会通过信件安慰和鼓励阿剑。前几年,阿剑有了外孙女,如今也到了会画画、写字的年纪。看到信里外孙女稚嫩的字迹,阿剑不禁流下了泪水,那么多年了,他只见过外孙女的照片……对家人的挂念让他对生活多了一份盼头。
人一旦有了期待,改造也就有了动力。经过多年的服刑改造,阿剑与服刑之初相比已经判若两人,现在的他能认真参与监区组织的各类活动,积极配合治疗,几乎没有再发生过违规违纪行为了。特别是今年,阿剑还受到了监狱的两次表扬。
“阿剑的例子只是‘冰山一角’。”汤慧杰说,只要用心真诚地对待每一名服刑人员,用爱去感化那些曾经扭曲的心灵,浪子总是能回头的。汤慧杰也相信这些艾滋病服刑人员能重写人生,创造更多奇迹。而专管监区成立至今经历的困难、付出的努力远不止于此,但每次成功转化一名服刑人员,民警就会更加坚定所从事的这份职业是光荣和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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