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法斋
省吃俭用辛辛苦苦养了9年的女儿,居然不是自己亲生的。而换走自己孩子的,竟然是接生孩子的医院。今天的故事要从1978年冬天讲起……
产房里的错位人生
1978年11月11日,位于美国佛罗里达的哈迪纪念医院的产房外,空气里交织着期待与紧张。芭芭拉躺在顶层VIP病房的病床上,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作为当地首富家庭的女儿,她的人生本应一帆风顺——娘家垄断了全城的加油站生意,丈夫鲍勃经营着一家小型建筑公司,家境优渥。可婚后5年,不孕的阴影始终笼罩着这个家庭,直到1978年,怀孕的消息才让夫妻俩看到希望。
然而,孕中晚期,芭芭拉突发妊娠高血压,医生不得不建议她提前住院待产。生产当晚,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腹中胎儿的心跳几乎降至零,情况危急到极点。医院立即启动紧急分娩程序,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芭芭拉终于诞下一名女婴,医生给孩子取名金。过度虚弱的芭芭拉陷入昏迷,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缓缓睁开眼。
就在芭芭拉生产的同一楼层,另一位产妇雷吉娜正经历着截然不同的分娩历程。雷吉娜的丈夫是火车站的普通行李员,收入微薄,她曾是一名小学老师,婚后为了照顾家庭,不得不放弃工作,全职在家。尽管家境普通,但一家人的生活简单而温馨。住院期间,雷吉娜在走廊上偶遇过芭芭拉。当时芭芭拉躺在推床上,神情冷漠,面对雷吉娜热情的打招呼,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
不久后,雷吉娜顺利生下一名女婴。初为人母的喜悦还没持续多久,第二天清晨,她就发现了异常:身边的孩子比刚出生时明显“壮实”了一圈,哭声微弱得像小猫叫,与记忆中那个哭声洪亮的婴儿判若两人。她急忙找来护士询问,可护士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指着孩子手腕上的手环说:“不会错的,你看这手环上的信息,就是你的孩子。”雷吉娜将信将疑,直到医生的一番话,彻底击碎了她的平静——孩子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四个心室心房中,有三个发育不全,主动脉还存在先天畸形,医生断言,这个孩子最多活不过两周,甚至建议她接受临终关怀,放弃治疗。
“她是我的孩子,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雷吉娜红着眼眶,坚定地拒绝了医生的建议。当天深夜,她和丈夫抱着孩子,连夜驱车赶往两百公里外的迈阿密儿童医院。一路上,孩子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夫妻俩轮流抱着孩子,一遍遍轻声呼唤,生怕这脆弱的生命随时会消失。奇迹般地,孩子挺过了最危险的两周,可后续的治疗之路,远比他们想象的更艰难。
为了给孩子治病,雷吉娜一家几乎掏空了所有积蓄。丈夫每天打三份工,从火车站下班后,还要去餐厅洗盘子、给人搬运货物,常常忙到凌晨才能回家;雷吉娜则省吃俭用,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孩子的医药费上,自己常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甚至舍不得买一瓶洗发水。他们带着孩子走遍了美国知名的儿童医院,每一次医生摇头叹息,每一次手术通知单上“风险极高”的字样,都像一把刀,扎在他们心上。可即便如此,他们从未想过放弃。这个孩子被取名为阿莲娜,在雷吉娜后来又生下的四个孩子中,阿莲娜虽然身体最弱,却最伶俐乖巧,哥哥姐姐们都把她当成宝贝,有好吃的先给她,出门时主动牵着她的手,用小小的肩膀护着这个需要被照顾的妹妹。
转眼到了1987年,阿莲娜已经9岁了。这一年,她的病情突然恶化,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稍微活动一下就会嘴唇发紫。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严肃地告诉雷吉娜夫妇:“孩子的心脏供血已经严重不足,必须尽快做心脏搭桥手术,否则就是慢性死亡。但手术风险非常高,术后并发症的可能性超过60%,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丝毫犹豫,雷吉娜夫妇决定让孩子接受手术。他们带着阿莲娜来到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这里曾多次创造过医学奇迹,他们希望这一次,幸运能再次降临在女儿身上。术前检查时,医生需要从阿莲娜的兄弟姐妹中寻找合适的配型,为可能出现的输血、器官支持做准备。意想不到的是,阿莲娜与她的七个兄弟姐妹的血型、基因配型全都不匹配,甚至连最基础的血型遗传规律都不符合。
反复检查了三次,结果依旧如此。负责手术的医生面色凝重地找到雷吉娜夫妇,说出了一个让他们如遭雷击的结论:“根据基因检测结果,阿莲娜……根本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谁是我的女儿
“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雷吉娜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大脑一片空白。9年里,她为这个孩子熬过的无数个不眠之夜,为了筹集医药费欠下的累累债务,抱着孩子在手术室外撕心裂肺的祈祷,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猛地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颤抖:“您是不是搞错了?这不可能!”医生递过厚厚的检测报告,无奈地说:“我们反复核对过,结果不会错。如果你们想找到亲生女儿,或许可以从当年生产的医院查起。”
雷吉娜夫妇立刻想到了哈迪纪念医院。他们翻出当年的住院记录,顺着线索开始排查。很快,一个名叫金的女孩进入了他们的视线——金比阿莲娜大一天,同样出生在哈迪纪念医院,而她的母亲,正是当年在走廊上对雷吉娜态度冷漠的芭芭拉。更让他们在意的是,芭芭拉在六年前因乳腺癌去世,如今金由父亲鲍勃独自抚养。
雷吉娜夫妇托人找到了金的照片。当照片递到雷吉娜手中时,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照片里的金眉眼间的轮廓、嘴角的弧度,和自己的三个大女儿几乎一模一样。“是她,一定是她!”雷吉娜激动地抓住丈夫的手,语气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们立刻联系鲍勃,提出做亲子鉴定的请求,却遭到了鲍勃的激烈反对。“你们简直是无理取闹!金是我和芭芭拉的女儿,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鲍勃在电话里怒吼,语气中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这反常的态度,让雷吉娜夫妇更加怀疑:鲍勃家或许早就知道孩子被换了!
雷吉娜夫妇开始梳理整个事件的脉络:芭芭拉当年生产时,孩子曾出现心跳骤停的危急情况,很可能也患有先天疾病;而鲍勃家有钱有势,完全有能力买通医院的工作人员,偷偷调换孩子,把健康的金抱回自己家抚养,却把患有心脏病的阿莲娜留给家境普通的他们,以为他们会因为无力承担医药费而放弃这个“累赘”。
面对雷吉娜一家的质疑,鲍勃终于松口,却将责任全部推给了医院。“当年医院给婴儿戴的手环太松了,护士给孩子洗澡的时候,手环不小心滑落,重新戴的时候可能搞错了。这是医院的操作失误,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鲍勃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反复强调这一点,还拿出了当年其他产妇的投诉记录——有几位产妇曾反映,医院的实习护士存在手环佩戴不规范、松动的问题。
医院方面也迅速做出回应,承认当年的管理存在漏洞,手环确实存在设计缺陷和佩戴不规范的情况,但坚决否认存在“人为偷换”的可能,只愿意承担部分医疗赔偿责任。
亲子鉴定 水落石出
三方各执一词,矛盾迅速激化。1988年年初,雷吉娜一家向法院提起诉讼,将鲍勃和哈迪纪念医院一并告上法庭,索赔一亿美元。“我们要的不是钱,是一个公道!”雷吉娜在法庭上激动地说,“9年的骨肉分离,9年的心血付出,这些不是用钱能弥补的。但我们必须让责任人付出代价,不能让更多家庭遭遇这样的悲剧!”
而鲍勃则在镜头前扮演起“悲情父亲”的角色。他拿着芭芭拉的遗照,对着记者哭诉:“芭芭拉走得早,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金拉扯大不容易。现在他们突然冒出来,说金不是我的女儿,还要抢走她,这让我怎么接受?雷吉娜家有七个孩子,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可金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很少有人知道,雷吉娜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她的父亲是个酒鬼,经常对她和母亲拳打脚踢;母亲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在她10岁那年,突然把她和弟弟妹妹们丢在孤儿院门口,从此杳无音信。她亲眼看着弟弟妹妹被不同的家庭收养,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联系。正是因为童年的创伤,她才格外珍惜自己的家庭,努力给每个孩子最好的关爱和保护。
“金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找回她,不是要‘抢走’,是要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雷吉娜在法庭上坚定地说,眼神里满是母亲的执着。
官司一打就是三年。昔日素不相识的两个家庭,因为一个错换的孩子,成了针锋相对的对手。雷吉娜一家拿出了当年医院的手环设计图、实习护士的工作记录,试图证明医院存在重大管理失误;鲍勃则请来证人,证明自己多年来对金的疼爱,试图推翻“故意换子”的指控。
长时间的诉讼让双方都疲惫不堪。雷吉娜一家的经济状况本就拮据,为了支付律师费,不得不卖掉了唯一的房子,一家人挤在租来的小公寓里;鲍勃的建筑公司也因为官司的影响,生意一落千丈,甚至面临破产的风险。
1991年,雷吉娜一家做出了妥协——他们放弃了对鲍勃“故意换子”的指控,撤销了对他的民事诉讼,只求通过亲子鉴定,确认金是否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最终的亲子鉴定结果显示,金与雷吉娜夫妇的基因匹配度超过98%,足以证明金就是雷吉娜的亲生女儿。哈迪纪念医院“抱错孩子”的事实,终于尘埃落定。随后,医院与双方达成和解:赔偿雷吉娜一家700万美元,赔偿鲍勃660万美元,这场持续三年的官司,才算暂时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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