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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法斋
2015年5月，一栋位于华盛顿富人区的红色豪宅发生火灾，现场还发现四具尸体。豪宅的主人是一名亿万富翁。而豪宅距离美国时任副总统拜登家步行只有几分钟的路程，附近还有多个外国使馆。
完美家庭的破碎
萨瓦斯·菲利普·萨沃波洛斯，这位1968年出生的亿万富豪，有着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棕色头发，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是一双透着精明与温和的眼睛。他的西装永远熨帖，领带的花纹总是恰到好处。他是商界的弄潮儿，执掌着自家的美国钢铁公司和西格玛投资策略公司。在慈善晚宴上，他总是最慷慨的那一个，为国家儿童研究中心等机构一掷千金，是华盛顿公认的“大善人”。
他的妻子艾米，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笑起来时眼角会漾起温柔的细纹。她出身优渥，却毫无骄矜之气，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的三个孩子，大女儿卡捷琳娜和二女儿阿比盖尔都在知名私立学校就读，穿着精致的校服，成绩优异；小儿子菲利普，穿着蓝色格子衬衫，脸颊上还有淡淡的婴儿肥。
萨瓦斯的生活，是“精英”二字的具象化。他毕业于马里兰大学，取得法学学位，2014年还因对工程学的浓厚兴趣，发明了带有无线电遥控接收器的焊接机，并获得美国专利，是不折不扣的“超级学霸”。业余时间，他17岁就接触武术剑道并沉迷其中，如今已是一位“武林高手”，还梦想着建立一所属于自己的武馆；他痴迷歌剧，经常出现在肯尼迪艺术中心的观众席；他还是个旅行爱好者，足迹遍布五大洲。在个人情感上，他与艾米的婚姻稳定而幸福，没有上流社会那些俗套的花边新闻，是众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他们的豪宅，价值450万美元，是一栋典型的美式红砖建筑，白色的门廊柱廊，修剪整齐的绿篱，车库里停着那辆标志性的蓝色保时捷敞篷跑车。街区安保严密，巡逻的保安穿着带有美国国旗臂章的制服，步履稳健，周围的监控探头无声地运转着，这里是“全美最安全的富人区”，是萨瓦斯用财富和地位为家人筑起的堡垒。
2015年5月13日傍晚，夕阳的余晖将豪宅的影子拉得很长。萨瓦斯穿着白色衬衫和深色西装马甲，正在一处新房产的装修现场，亲自盯着每一处细节。他的忠诚管家内利萨，一位跟随他20多年的中年女性，穿着朴素的碎花连衣裙，在一旁默默协助。
这时，艾米打来电话，她临时有事要外出，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希望萨瓦斯能早点回家照看孩子。萨瓦斯立刻交代内利萨盯着施工进度，自己则匆匆赶回那座红砖豪宅。内利萨站在装修现场，看着他驾车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当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是与这位共事了20多年的雇主的最后诀别。
背心上的DNA
5月14日下午1点30分，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华盛顿的午后。伍德利公园附近的那栋红砖豪宅上空，浓烟滚滚，火焰从二楼的窗户里喷涌而出。
50多名消防员穿着厚重的消防服，背着空气呼吸器，在水枪的掩护下冲进火场。6辆警车封锁了整条街道，黄色的警戒线将好奇又惊恐的邻居们挡在外面。
当大火终于被控制住，消防员们戴着防毒面具，小心翼翼地进入那座被熏得漆黑的豪宅。在二楼的两个卧室内，他们发现了四具烧焦的遗体：萨瓦斯的身体蜷缩着，曾经笔挺的西装变得焦黑酥脆；艾米的金色长发早已被火焰吞噬，只剩下焦糊的痕迹；小菲利普的蓝色格子衬衫只剩下几块破布，他小小的身体在火灾和殴打中变得不成样子；保姆维拉躺在角落里，她的碎花连衣裙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这个曾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只剩下刺鼻的焦糊味和散落一地的、被烧得扭曲的家具残骸，一个粉色的针织玩偶孤零零地躺在灰烬中，显得格外刺眼。
法医团队穿着白色的防护服，戴着蓝色的橡胶手套，在现场仔细勘查。他们发现二楼主卧的地板上，有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却仍能看出当时的惨烈。
尸检报告更是触目惊心：四名受害者生前都遭到了粗暴的捆绑和殴打，萨瓦斯的颅骨有凹陷性骨折，艾米的肋骨多处断裂，小菲利普的身上有明显的钝器伤，伤势最重，而保姆维拉的颈部有勒痕。他们很可能在大火被点燃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这不是一场意外火灾，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纵火只是凶手用来掩盖罪行的最后手段。
而凶手留下的一个致命破绽，就是那辆蓝色的保时捷跑车。警方迅速发布了协查通报，几天后，这辆车在马里兰州一座教堂的停车场被发现，车身已经被烧毁，只剩下框架，但在车内，警方找到了一件未被烧毁的白色背心，上面的DNA，指向了一个名字——达伦·戴尔顿·丹尼斯·温特。
达伦，34岁，有着一头标志性的脏辫，皮肤黝黑，眼神里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狠戾。他十几岁时随家人从圭亚那移民美国，曾短暂地在军队服役，却因身体问题早早退出。他与家人关系极度紧张，甚至对父母都大打出手。他的犯罪记录长达一长串，盗窃、袭击、性侵，样样俱全。有一次，他还闯进前女友家里，偷走电视并砸毁了她的车，甚至威胁要杀掉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父母。警方档案里，他常年随身携带刀具，脾气暴躁，是个十足的危险分子。
更关键的是，达伦早年曾在萨瓦斯的公司做过焊工，2005年因为工作表现糟糕被解雇。这是他与萨瓦斯唯一的交集，也是唯一的冲突。谁也不知道，这份被解雇的怨恨，是如何在他心中发酵了十年，最终酿成了这样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未解之谜
达伦的落网过程，像一场猫鼠游戏。尽管警方派出了大量警力，对他可能的藏身之地进行排查，但他总能快警方一步逃走。
5月15日，达伦在健身房里大摇大摆地掏出1200美元现金，炫耀般地消费。随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纽约，投奔女友。在纽约，他用百元大钞支付一切，出手之阔绰，与他平日里身无分文的穷酸模样判若两人。
警方根据线索，在纽约将达伦抓获。他坐在审讯室里，双手被手铐铐在桌子上，脏辫有些凌乱，却依旧用一种桀骜不驯的眼神看着审讯官，坚决否认自己的罪行。但警方手里的证据，早已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链条。
案发现场的血迹，与达伦的DNA匹配；披萨盒上的唾液，属于达伦；被烧毁的保时捷里的背心，也有达伦的痕迹；还有多位目击者，有人在5月14日中午看到达伦走进萨瓦斯家的车库，有人在保时捷被烧毁前看到他在附近的停车场徘徊。
警方还发现，达伦在案发前后，曾疯狂搜索“如何关闭手机定位功能”“手机是否可以被追踪”“如何通过测谎仪测试”等可疑关键词，还密切关注着萨瓦斯一家火灾的最新报道。
2018年10月25日，华盛顿特区的法庭内，气氛肃穆。陪审团的成员们经过讨论，一致举起了手，认定达伦犯有绑架、勒索、谋杀等20项罪名。
2019年2月1日，法官宣布了判决结果：达伦因4起谋杀被判处4个终身监禁，不得假释。判决中说：“达伦所犯罪行丧尽天良，灭绝人性，令人发指，是华盛顿特区有史以来最令人发指的罪行，是人性至暗时刻的见证。”
然而，正义的审判并未完全驱散案件的迷雾。警方最初推测是多人作案，检方的起诉书上也明确指出达伦只是其中一员，但案发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的DNA或指纹，其他嫌疑人的身份始终是个谜。他们是如何做到在安防严密的豪宅里来去无踪的？达伦已经拿到了4万美元的赎金，为何还要痛下杀手，毁掉自己的一生？是为了灭口，还是他本性中就潜藏着无法遏制的残忍？由于达伦始终拒绝认罪，这些问题或许将永远尘封在黑暗里。
萨瓦斯的两个女儿，卡捷琳娜和阿比盖尔，在案发时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她们穿着黑色的礼服，站在父母和弟弟的葬礼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当牧师念到亲人的名字时，身体才会微微颤抖。
卡捷琳娜在纪念册上写下：“您永远是我的英雄，我的榜样，我非常爱您想念您，感谢您教会我勇气，自信与忠诚，爸爸，我永远爱您！”姐妹俩后来被祖父母收养，住进了另一栋豪宅，但那里没有了父母的笑声，只有长期的心理治疗和挥之不去的噩梦。她们接受了很久的心理治疗，才慢慢学着接受失去家人的残酷现实。但仅仅一年后，卡捷琳娜就向法院提交了一份令人震惊的申请，她指控祖父对她进行精神控制和骚扰，要求法院禁止祖父接近她的住所和学校。这一变故，让这个本就支离破碎的家庭，又添上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萨瓦斯的那座红砖豪宅，先是以300万美元的“凶宅价”被匆匆卖掉，后来又以260万美元转手。最后一任买家，为了摆脱凶案的阴影，狠心地将这座承载了无数悲伤记忆的老房子拆除。在原址上，一座极具现代感的新豪宅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售价850万美元。然而，即便价格一降再降，挂到650万美元，依旧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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