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植下一个春天

　　□任崇喜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春天一如矜持的少女，总是姗姗来迟，仿佛非要你寻她千百度。也不全是，或许是人的心情太急切，走在了时间的前面。不过，好饭不怕晚。春天给人的感觉也如好饭，人们期盼的心情是一样的。

　　首先跃入你眼帘的，不是杏花、桃花、梨花，而是袅袅婷婷的油菜。在萧索的北方冬日，油菜灰头土脸的模样，连带它的绿叶也灰头土脸的，让人感觉不到生命更多的蓬勃与力量。不过，随着气温回升，油菜仿佛加足了马力般疯长起来，菜叶变得愈加的绿，花葶也一点点从菜心中抽出来，令人眼亮的还有密密层层、簇簇拥拥的米粒大花苞。不经意间，在寒暖风的交替中，花苞慢慢变大，开出一蓬蓬黄色的小花，婀娜多姿，舞袖招风。“乡间何物惹情狂，菜也争春恣意黄。占取山坡招蝶舞，围来郊野引蜂忙。”没有看到蝶和蜂，这楚楚动人的小花葶，招惹的是人。

　　这个时节，被油菜薹做菜，方式多样。蒜蓉清炒油菜薹，色泽光鲜，赏心悦目，质地脆嫩。白灼油菜薹，色泽碧绿，脆嫩爽甜，原汁原味。香菇炒油菜薹，咸鲜可口，清香扑鼻，四季皆宜，人称是一道鲜掉眉毛的家常小炒。最喜欢的是红椒爆炒油菜薹，红绿相间，精致爽口，有北方汉子的酣畅淋漓。

　　在南方，她们被称为菜心。《蔡澜食典》　里说，可以提升泡面档次的东西，有绿豆芽、虾米、冬菜、洋葱、大葱等，当然包括北方人叫作菜薹的菜心。原名李白的香港作家李碧华，擅长写辛辣、凄艳悲凉的故事小说，写过　《霸王别姬》　《青蛇》　《秦俑》　《胭脂扣》　《诱僧》　等。没想到，她说最喜菜心，腰是腰，腿是腿，挟起来分外婷婷袅袅，甚至说“侍儿娇无力”。这让人不禁莞尔。这符合李碧华的人生哲学。她认为，人生所追求的不外乎“自由”与“快乐”、活得逍遥。

　　早春，在往年没有铲净的白菜根部，往往会生出一些绿色植物，与白菜相似，叶却是黄绿色的，而且会抽出类似油菜的薹。这种现象，古人也有发现。　《浮生六记》　里，有沈复种白菜心一节。“黄芽菜心其白如玉，取大小五七枝，用沙土植长方盘内，以炭代石，黑白分明，颇有意思。以此类推，幽趣无穷，难以枚举。”这种幽趣，属于有钱且有闲的文人，关西大汉是不屑的。在少绿色的北方初春，能看到这绿色衬托的小黄花，确实是平素日子里星星点点却绵长不绝的喜悦。这不是冬日的清供，而是春天的希冀，仿佛看到她轻轻地动，就在心里植下了一个春天。

　　春天是时光的新娘，足以迷倒众生、痴醉年华。春风拂面，吹乱鬓发；　春水濯心，洗去心尘。当嫁的女子，到了春天，也想着要“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在　《诗经》里，不是到处有采撷春天的身影吗？“采蘩祁祁”，春风做伴，那采蘩的人儿，有白蒿的质地；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蕨可清热健胃、祛风化痰，要尝其味则要经历一场恋爱般的过程，“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过程艰辛而又扣人心弦……她们在采春，也让自己的心事在春光中乍泄……

　　我们的生活平淡如水，幸福却很简单，能学会宠辱不惊，一切的美好随时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