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法治随笔

■余墨谈屑

唐廷枢之叹

2018年04月16日 A06 :法治随笔 稿件来源:上海法治报

本文字数:1478

  □王俊良

  1884年6月,清廷以“该局本根不固,弊窦滋生,几难收拾”为由,调整上海轮船招商局领导班子。会办徐润“净身出户”,总办唐廷枢“专主开平”矿物,调离上海轮船招商局。至此,上海轮船招商局由“官督商办”回归原来“官督官办”,民间资本被权力挤压出局。

  此时,距唐廷枢主政上海轮船招商局已过去十一年。唐廷枢主政之前,任英资企业怡和洋行总买办。买办的职责,就是负责洋行“洋货”在华销售和“国货”出口的职业经理人。洋行规定,在不影响洋行业务前提下,允许买办经营自己的公司。因此,唐廷枢名下粮食、茶叶、航运、钱庄等行业公司有十多家,入股相关行业不计其数。名下公司月收入在上万两之多,不包括洋行所发薪酬与销售提成。当时,清廷一品大员月工资,仅区区一百两。唐廷枢为何放弃“富可敌国”高位,屈就轮船招商局总办?

  商人出身的唐廷枢,看中的是轮船招商局“官督”背景和“商办”的前景。尽管,后来的黯然离去,对他来说确实戚惶。当时,上海轮船招商局只剩“招商局”这块“牌子”,所招之商,也仅有北洋衙门官股10万两、李鸿章5万两、朱其昂兄弟各10万两,共计35万两白银。运营半年,净赔4万2千两白银,购买船只、设立货栈、开辟航线、建立码头等项业务,根本无力开展。招商局的运转和经营,深陷无股可招、无钱可用窘境。

  这种情况下,李鸿章力邀唐廷枢主政招商局。让唐廷枢用自己熟悉的管理模式,来运作轮船招商局。1873年6月,唐廷枢提出,要“局务由商任不便由官任”,主张剔除官办因素,按照“买卖常规”招募股份。作为职业经理人,唐廷枢直指“官办”弊端,在“商人只有出钱的义务,却没有经营的权力”语境下,改变“生意赚了还好说,做赔了可找谁去理论”现实。

  唐廷枢的要求,李鸿章一一认可。之后,新《招商局章程》颁布,经营方针由之前“承运漕粮,兼揽客货”,改为“揽载为第一义,运漕为第二义”。这一变,确定了轮船招商局逐步摆脱权力,独步市场定位。市场化运作,带动了民间资本的进入,轮船招商局股票迅速飙升。1877年,主政轮船招商局仅仅四年的唐廷枢,力主拆巨资222万两,收购“美商旗昌轮船公司”。包括旗下7艘海轮、9艘江轮及各种趸船、驳船、码头、栈房、位于上海外滩9号的办公大楼。上海轮船招商局,跃居亚洲轮船公司首位。

  然而,当资本遭遇权力,往往溃不成军。唐廷枢所争“说了算”的总办之权,虽说只是“经营权”,亦为“官督”之官不能允许的。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官督”之“官”,是一个大到令唐廷枢无法看到的皇权体制;“商办”之“商”,却是唐廷枢一个人在“战斗”。淘汰唐廷枢,表面看是“商办”与“官督”之争,实质是“资本”与“权力”的较量。

  设若李鸿章不改“商办”为“专派大员一人认真督办,用人理财悉听调度”,“会办三、四人应由督办察度商情,秉公保荐”,尽废唐廷枢规定由股东推举商董和总董主持业务的原则,怎会有“官办”之官盛宣怀,迅速将招商局股票全部股份一半归在自己名下?轮船招商局又怎会沦为皇权提款机?仅1894年慈禧“万寿庆典”,招商局就报孝白银五万两;1899年至1903年,招商局为慈禧报孝白银,累计高达三十八万两。

  其实,唐廷枢出局在其入局之前已成定局。事实上,企业按“买卖常规”经营,在不具备公平竞争的市场和法律、法规保障情况下,与“官”谋“说了算”的经营权,无异于与虎谋皮。唐廷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其“办有成效倏忽变,官夺商权难自主”悲愤,只有借郑观应之口,空发“名为保商实剥商,官督商办势如虎”之叹!然而,其在晚清洋务运动中地位,依然无人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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