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坚
《容斋随笔》卷七有一篇短文叫《魏郑公谏语》,说是魏徵谏封禅的,大意是隋末乱世之后,虽经治理,颇有改观,却还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然洪迈说,对于见诸魏徵《谏录》和《旧唐书》的魏徵这番话,《新唐书》不载,《资治通鉴》也删了,他为此感到可惜。
我于是想到,宋真宗的封禅以及天书闹剧。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与修《新唐书》的欧阳修都是宋朝的大臣,宋真宗是他们的先帝,天书闹剧与“东封西祀”毕竟是宋真宗最大的软肋。在他们写的史书中说及魏徵谏封禅,极易触及这条敏感的神经。《旧唐书》载有此事,因为《旧唐书》的作者不是宋人。我又想到,南宋的洪迈其实也知道这个中奥秘,南宋也是宋。我想就此写一篇关于忌讳的短文。但我又隐隐约约记得,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似乎是说及魏徵谏封禅的。再看看原著吧,以免硬伤。
《资治通鉴·唐纪10》确实载有魏徵谏封禅的内容,是“群臣犹请之不已,上亦欲从之,魏徵独以为不可”之后说的一段话。再与洪迈在《魏郑公谏语》所写的相对照,这才知道,洪迈说的仅是魏徵谏语中“引喻剀切”的“中间数语”,即“今有人十年长患,疗治且愈,此人应皮骨仅存,便欲使负米一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魏徵是以此来比喻“隋氏之乱”后的大唐时局的,说的是“疾苦虽已乂安,未甚充实”,因此,以封禅“告成天地,臣切有疑”。洪迈在文中写得很清楚:“《资治通鉴》记其谏事,亦删此一节”,他特别在乎被删去的“引喻剀切”的“中间数语”,因为那个“引喻”,极能体现魏徵的“善谏”。在司马光的笔下,魏徵在回答李世民提出的六个问题后,说的就是“隋末大乱之后,户口未复,仓廪尚虚,而车驾东巡,千乘万骑,其供顿劳费,未易任也”,省略了那个“引喻”。看来,“删此一节”与忌讳无关。宋真宗的天书闹剧以及此后的东封西祀,使魏徵谏封禅在宋代成为敏感话题,只是我的主观意测。
我也翻阅了新旧《唐书》中的魏徵列传,《旧唐书》中确实有洪迈特别在意的那一段话,《新唐书》中也确实“不载”,但这已无关于忌讳与敏感,欧阳修本人在庆历年间就谏过祥瑞,哪里还会在修《新唐书》时因怕敏感而忌讳记载魏徵谏祥瑞?我由此感到洪迈读书之札实。
是的,读书当忌囫囵吞枣,也当忌在似懂非懂之时就主观臆测,因为这很容易误人误己,贻笑大方,尤其是弄文舞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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